第1816章

        “我……”冬小夜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只能弱弱改口道:“如果不是因为小佑善良懂事,让许恒不忍心连累她,那家伙也不会选择自首啊,警方不追究小佑的责任,也是视她功过相抵的……”

        “快拉倒吧,你说这话就是我教给林志的说辞,”记仇的我终于抓到了反击天佑的机会,马上指向那丫头,对虎姐道:“要不是许恒坚持认罪伏法,你信不信许小佑今天晚上就敢偷偷绑了我去威胁你们警方放人?还善良懂事呢……那是以后,不是以前,至于现在,我还是那两个字——呵呵。”

        “姓楚的你不要太过分!”天佑亦指着我羞恼道:“刚才是你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帮你说话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当众揭我短,所以我才……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可能绑你去换我哥啊,虽然那么做了我也不算恩将仇报,我又不会真的把你给撕票,但——你以为是我傻还是警察傻?跟我哥比,你这条命在他们眼里算个屁啊!他们能跟我换吗?!”

        “瞧,瞧见了吧?懂事和无知并不冲突,善良和感恩也是主观的、分对象的,她缺点多多,你却只看到她身上最亮眼的那一个优点,继而爱屋及乌,接受了她的全部,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你心里最看重的就是亲情吗?你就是看到了她重情重义的本质,所以才相信她不是个坏女孩,相信她以后可以变成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同理,我了解张明杰的本质,故而敢断言,他绝做不出弑母以求自保这样的事情,莫说是为了那区区百分之七的风畅股份,便是她母亲良心发现,想要向警方检举交代他的犯罪事实,我相信他也是宁死都不会用这种方式阻止他母亲的,”我用无比肯定的语气总结说道:“张明杰为了他那个伪善的老子,都可以不惜舍掉自己的前程甚至是生命,他妈妈与张力二十多载的夫妻,只看张副董私下里龌龊的所作所为和大众口中完全相左的一致好评,就不难想象张夫人仅仅是在容忍和维护其完美形象这方面就付出了何其多,张明杰如此一个精明细致的利己主义者,惟独在涉及张力的事情上各种姑息纵容、大包大揽,究其根结,无非是混淆了‘盲目顺从’与‘孝顺’的概念,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用脚后跟都能猜到是受了张夫人的影响吧?由此也不难得出另一个结论,即,母亲在张明杰的心里的分量和地位,相较父亲,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说,哪怕张明杰真真儿就是一头畜生,我也相信,他不可能对他母亲下得了这种毒手的,而且……”

        我顿了顿,笑容有些复杂,道:“这个问题,我以前从未深想过,现在想一想,倒是越发的深以为然了——张明杰之所以不择手段也要帮张力将屁股擦干净,固是愚孝不假,但他之所图,多半不止是张力所图,仅仅是为了稳住张家在风畅的权势地位,或许更多是为了保护和稳固他们已经濒临破碎的家庭关系吧……张力夫妇的感情早已名存实亡,但人前却一直表现的十分恩爱,仅存的羁绊,不就是因为张夫人还要维护张力相较墨亦之最明显的三点优势吗?即,稳定和睦的家庭关系,对感情的忠诚专一,以及……健康有活力的外在形象……冬小姐,你别笑,我没有嘲讽张副董有隐疾的意思,而是一个大型集团的管理者、掌舵人,决定着太多人的命运前程,所以健康真的很重要,有时候甚至与能力、人品是一样重要的,那意味着他对公司的专注力,他的专注力,对公司内外的稳定性都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直接影响力,譬如老墨,身体本身其实并没有太大毛病,再干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问题,为啥却以身体唯由渐居幕后,这么着急培养墨菲接班?还不就是因为年纪大了,形象方面给人的感觉是不健康的,尤其身边还伴着龙珊那样一个风姿卓越的小秘,再加上风畅这几年的发展陷入瓶颈停滞不前,张力随便制造点舆论扇扇风,老墨不解释就是默认,解释了就是掩饰,所以他棋高一着,没病也干脆承认自己有病,借机理直气壮的给了墨菲一个很高的起点,培养她接自己的班,毕竟他无儿无女,别人担心的是风畅以后会被龙珊这样一个外来的女人垂帘听政,现在老墨指定墨菲做自己的接班人,反而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毕竟,墨菲是他亲侄女,而已故的墨亦然不仅也是风畅的创始人,且膝下也只有墨菲一个女儿……”

        说到这里,我不禁想到了端木流水,感觉端的复杂,既为墨亦然感到欣慰,又为他感到遗憾,欣慰的是他留下的血脉,并不止墨菲一个女儿,遗憾的是,他本人却没机会知道,他其实还有一个儿子……端木夫人如此支持墨菲接班老墨,便是源自她对墨亦然的这份歉疚之心吧?

        “果然是条老狐狸啊……”敛了笑意的虎姐感叹道:“我现在终于有些理解张力如此谨慎的一个人,为什么那么容易就着了柳晓笙的道,被诱导去纵情于赌桌了,纯粹是因为被他视为一生之敌的墨亦之,太敢赌也太会赌了吧?你不知道怎么赌,就不知道怎么才能赢……对了,张明杰也诱导过柳晓笙去让墨菲她妈妈赌钱输钱,现在看来,倒真像小佑刚才说的那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不是像,就是,且也是因为伍雪晴的确是墨菲最大的也是唯一的软肋,墨亦之与伍雪晴有嫌隙,对她本就容易忽视,再加上墨菲肯定会隐瞒包庇……所以说啊,愚孝愚孝,太容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了,张明杰如是,墨菲如是,我,应该也不例外,”我笑了笑,对虎姐道:“那天在张明杰的办公室,看你为我挡了那一刀之后,我是真的想要将张明杰给碎尸万段了的,幸哉我当时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且一场虚惊,一睁眼就看到你安然无恙,否则无凭无据的,我现在应该已经成为杀人犯了。”

        “信你我就是花痴了,”冬小夜嫩脸微红,却装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捏着楚缘的脸蛋对我道:“缘缘能不拦你?还是流苏不会拦你?届时你还能为我豁出去?我看你会毫无犹豫的为了她们把我豁出去吧?”

        这话也忒伤我心了,不过看到楚缘用和她一样的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说啥都得罪人,只得选择性失聪,道:“瞧瞧话题都扯哪去了?刚才说到哪来着?对了,形象,如果有一天张力的形象破碎了,不再需要伪装了,不仅张夫人不用再忍受他了,或许,‘忍辱负重’的张力首先就会厌烦了自己的这位原配夫人吧?抛开现象看本质,张明杰今日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源自愚孝,愚孝之人,何以弑亲?不可能的。”

        众人不语,细细咀嚼我的话,或默认或感慨,一时间表情复杂各异,相似的仅有那或多或少的几分沉重,许久,才听若雅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对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张明杰就是这种可怜又可恨的人,不过可惜,我对他,还是生不出哪怕一丝的怜悯同情。”

        冬小夜收拾了复杂的表情,冷冷说道:“很遗憾,如果不是意外,而是因果报应的话,哪怕对罹难的张夫人,我也生不出一丝怜悯同情——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楚南没见过她,咱们可都见过,对张家父子的所作所为,就算她之前全不知情,现在咱们都跟她说,孰是孰非,孰真孰假,她心里至少也是有数的吧?可她又是怎样的一副嘴脸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