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1章

        “能够悬崖勒马并不稀奇,因为稳重保守才是他的本性,一时的放纵固然可以让他比常人更容易迷失,但是当可以供他挥霍的资本殆尽,真正的危机感濒临,不得不理性面对、谨慎处理的时候,他也是极容易清醒并冷静下来的……”

        邢思喆补充道:“柳晓笙看中的,想来就是张力这一点,否则一个会彻底堕落的人,对他而言还有什么价值?平白帮墨董除去心腹大患,可不是他柳公子损人利己的行事风格,他明里是要让张力有求于他,暗里则是为了多抓了张力一个把柄,手段实在算不得高明,却胜在自然、隐蔽,因为他最擅长的就是与人交往之道,煽动蛊惑,诱导启发,很难让人察觉到刻意的痕迹,所以当张家父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虎姐道:“我还是想不通,张力既然不好赌,柳晓笙又是怎么煽动蛊惑诱导启发才能将他忽悠进赌场, 而又完全不惹张家父子怀疑他是别有用心的呢?”

        “很简单,”邢思喆笑道:“只要勾起张力的兴趣,让张力主动找上他就可以了。”

        我奇道:“那他又是怎样勾起张力的兴趣的?”

        “这就更简单了,利用舆论,捧一捧,再踩一踩,还愁刺激不到他吗?”邢思喆道:“不管是合作伙伴,还是同事下属,大多数人都觉得,儒生张力比土匪墨亦之更适合执掌风畅,这是事实,故也是张力心里的痒处;但他却一直被墨亦之压制,其硬伤,就在于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管理者,却是一个不合格的开创者,他只能保证风畅的下限,却无法像墨亦之那样带领风畅不断的突破上限,这是张力心里的痛处——当他知道很多人都在这样议论,并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就是他相比墨亦之,欠缺的其实并不是能力,而是全无狼性和赌性,非运气不够眷顾他,乃是他从来都不相信运气,不相信运气其实也是有办法掌控和驾驭的,只要你有足够的经验积累……恰逢失意之时,心思也就难免膨胀躁动起来了吧?正想如何宣泄释放这种苦闷, 恰巧又听到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商场赌场皆春风得意的柳公子,而柳公子亦喜欢自吹自擂,毫不吝啬的逢人便分享赌博的心理和技巧同商场博弈的种种相通之处,换了你我是他张力,能对此不感兴趣吗?若有机会亲近柳公子以了解更多,又岂会放过呢?”

        “你说的有道理,”虎姐蹙眉道:“但也不能仅仅是因为柳晓笙有制造舆论的人脉和能力,就认定这是他故意挖坑吧?这算哪门子的真凭实据……”

        “冬小姐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邢思喆待虎姐话音一落,即接口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小夜不屑道:“人云亦云,你怎知不是以讹传讹?”

        我替邢思喆反问她道:“如果是受柳晓笙指使的人亲口说的呢?”

        虎姐一怔,就见邢思喆对我竖起拇指,道:“知我者,楚南也——不是只有他柳晓笙会做人,朋友多。论人脉人缘,当年我初来乍到,自然是远不及他的,可现在,我邢思喆不见得就比他差。何况柳晓笙当年初出茅庐,心比天高,诱惑老张赌博这事做虽然还算隐蔽,但绝对算不得谨慎低调,至少在我混进去的那个纨绔圈子里面,这事从来都不算是什么秘密,其中不乏一些人,怕有后患,至今还留着那时与柳晓笙的电话录音,这怕是没吃过大亏不知道人心其实还能比他更险恶的柳晓笙直到现在也没想到的,而之后他带着张力进出澳门各大赌场,人证物证就更多了,尤其是他煽动张力玩托底,动用的就是他自己的私人关系,这都是很容易就能查到的事情,即便张力走进赌场与他柳公子无关,把张力推进火坑他是尽心尽力的这一点,也是铁一样的事实,容不得他否认啊……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我想让楚少你知道的,仅仅是他对风畅有野心、有所图,以前是,且花过的心思下过的工夫,远比楚少你了解到的和想象中的要大的多,未必是他说放下就当真可以放下的,尚有待观察,楚少你务必多留一份心就是了。”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对邢思喆的诚恳劝告表现出足够的重视和感谢,心下却明镜一般,这番话有必要他死皮赖脸的留下来,非得第一时间就告诉我知道吗?

        完全没必要啊,除非他是不想让柳晓笙抢先一步向我坦白,那样一来,他就没有机会再像现在这样向我展示他对我的关心和忠心了——这厮,其实就是想利用我对柳晓笙本就存有的芥蒂与隔阂,让我亲手给柳晓笙扣稳一顶‘小人’的大帽子,借由对柳公子的同仇敌忾,进一步拉近和加深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果然是个和柳晓笙一样会做人、会交朋友的主儿啊……

        “啥叫托底?”不懂就问,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关键词。

        “托底就是桌上赌,桌下也赌,而且赌桌下面赌的更大,”虎姐回答的是我,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邢思喆,道:“不要说澳门那种正规赌场每一局都会有下注上限,我听说,即便是在咱们北天一些有背景庇护的高门槛非法赌场里,也有类似的规矩,借此向赌客表现其正规性,可实际上,都是可以赌台底的,例如一托一,即,一手牌,赌客在台面上赢了十块钱,在台下也同样赢到了十块钱,若是一托十,那台面上赢十块,台下赢到的就是一百块……当然,赌台底就是因为嫌台上的输赢太小,百八十块只是举例而已,张力在澳门玩托底,想来最少也是成百上千万的砸注吧?”

        “成百上千万?!”我惊得差点跳起来,“那岂不是说,玩一把一托十,台上赢一百万,台下就能赢一千万,台上赢一千万,台下就赢了一个亿?!这他妈押的是人民币吗?我怎么觉得跟玩欢乐豆似的……”

        话音才落,便听楚缘小声吐槽道:“一个常年靠领低保混迹在新手区的人,说的好像自己欢乐豆就有一个亿似的……”

        我气的直想把虎姐举起来丢回去砸死那个无休止祸害我账号却还有脸说风凉话讽刺我的臭丫头——是我牌技太烂还是你输的太快,你心里没数吗?!

        “如果一直小打小闹,说不定张力真的会慢慢染上赌瘾,继而变成彻头彻尾的赌徒,不过从柳晓笙事后一直没有借钱给他,而是选择先疏远观望一段时间,并算计我去接盘做了张力的试金石这一点来看,怕他也没想到张力当真放纵起来竟有那么疯狂,担心张力刹不住,继而对其利用价值产生了怀疑……咳,冬小姐,麻烦你能不能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邢思喆终于无法装作视而不见了,对盯老鼠一般盯着他,眼睛瞪的如同猫一样的虎姐摊手说道:“好好好,我承认,我确实知道一些有关你所谓的那种非法赌场的内幕,对于他们表面上玩小牌其实还有大庄家操盘台下,也略有耳闻,但我以我的人格和前程向你发誓,我跟那些人、那些事,半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今后也不可能而为此连累到楚少什么……”

        冬小夜冷冷道:“但你是开地下钱庄的,即便没涉赌,也一样不合法,不堪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