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恩赐庭园的油菜花花海还是很有看头的,黄橙橙的一大片,入眼处皆是,其间点缀着一抹樱花的粉,煞是迷人,每年的三月份,这道风景也成了前来东京的游客必赏的存在了。

        不是很大的庭院内,一栋三层的欧式风格小别墅,从二楼的落地窗向外看,就能看到这一片赏心悦目的金黄。

        不过,这栋别墅也保留不了多久了,毕竟别墅正好卡在由摩天大楼组成的商圈和恩赐庭园之间,已经成了东京市政厅的“眼中钉”。

        市政厅方面多次找上门来,希望能够高价将这处别墅收购,对原有地皮进行重新规划,但都被宫下北拒绝了,不过,他也没打算继续坚持下去,实际上这处不动产对他来说也不是多么的重要。

        别墅二楼,宫下北坐在靠窗的一幅小凳上,手里摆弄着一个精致的套娃,这玩意是石桥寿江带回来的,说是一个朋友送给她的。

        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石桥寿江半卧在那儿,一副慵懒的样子,将两条腿伸直了,搭在宫下北的大腿上,两只嫩白的小脚还闲适的晃动不停。

        “就在上周,父亲大人去拜会了细川先生,”一只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手托着头,石桥寿江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父亲大人应该是希望能够为细川先生和森喜朗牵线,从而获得细川先生的支持。”

        宫下北笑了笑,将手中的套娃丢在一边,转手握住寿江的足踝,说道:“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即便是有人说和,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去的。”

        在宫下北的眼里,森喜朗那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细川护熙达成妥协的,因为他们彼此的政治立场就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

        更何况,细川护熙可是个真正有性格的政客,要想说动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倒是没错,”石桥寿江点点头,说道,“我听说他们谈的很不愉快,父亲大人离开的时候,那张阴沉的脸都快滴下水来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轻佻,似乎是对她父亲遭遇挫折一事幸灾乐祸,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她与石桥大康,亦或是说与石桥家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在宫下北的帮助下进入政界之后,这种矛盾就已经存在了。

        封建而保守的石桥家并不喜欢她出来抛头露面,竞选什么议员,认为那是对家族家风的败坏。

        实际上,宫下北并不担心森喜朗与细川护熙之间的联合,他甚至不担心森喜朗与任何人的联合,他真正担心的是小泉纯一郎,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在宫下北看来,森喜朗这个人就不是个合格的政客,他那张大嘴巴就限制了他的政治前途。

        前世的时候,他借助小渊惠三的意外登上首相宝座,结果最终就倒在了他的大嘴巴上。

        另外,森喜朗自己的底子不干净,他不仅与暴力团有着密切的往来,而且上大学期间曾经参与嫖妓,还被警察给抓了现行,案件办理期间,警方留了他的手印,在警察系统中有着庞大关系网的龟井静香,掌握着这些证据,如果将来有需要的话,他随时都能拿出来。

        至于细川护熙,自从被迫辞去首相职务之后,他在日本政坛的影响力锐减,尽管他的党派还没有沦落到底,可即便被森喜朗拉拢过去,其实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

        日本政坛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任命一名政客,都不能长时间的离开公众视线,否则的话,就意味着“死亡”,政治生命的死亡。

        如今的细川护熙,在地方上,在他的基本票仓所在地还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在整个日本政坛,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见宫下北明显不想谈关于父亲的事情,石桥寿江笑了笑,转移话题道:“猜猜我这次回来之前,在熊本和谁见过面?”

        “这让我怎么猜?”宫下北从小凳上站起来,坐到石桥寿江身边,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凑过去,在她脖颈间的碎发处轻嗅着。

        “田中真纪子,”石桥寿江似乎有些小兴奋,她偏过头,双手捧住宫下北的脸,说道,“她约我见了面,谈了一个下午,希望我能说服你,转变立场。”

        田中真纪子只能算是日本政坛的一个新人,她在两年多之前才第一次胜选众议院议员。

        不过,对这个女人,谁也不敢轻视,毕竟她的身份实在特殊,是田中角荣的长女,而且,在田中角荣担任日本首相的时候,由于“第一夫人”体弱多病,基本上所有的外事活动都是由田中真纪子代替母亲出席的,所以,此人在政界、国际上,都有很复杂的关系。

        在宫下北前世的时候,田中真纪子就是小泉纯一郎出任首相的第一号功臣,后者能够顺利接替森喜朗,出任自民党的总裁,田中真纪子是出了大力的,两人当时的关系也非常密切。

        只不过,田中最后还是着了小泉纯一郎的道,后者胜选首相之后不到一年,两人便因为政见不合而闹翻,不但被身为首相的小泉纯一郎解除了外相职务,还被逼迫着辞去了众议院议员的身份,直到最后被迫退出自民党。

        如果不是因为田中家在新潟的政治基本盘足够牢靠,估计田中真纪子的政治生命都要完结了。

        听说田中真纪子已经亲自出面,为森派的事业而奔走,宫下北摇头笑了笑,说道:“看来我得收回刚才的那句话了,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还真是有可能走到一起去的。”

        田中真纪子的政治立场,实际上是完全继承自她父亲的,只不过在对待改革的问题上,她比她父亲更加的激进,而在外事问题上,她则与父亲保持着一致,力主亲华的外交政策。

        而小泉纯一郎目前表现出来的政治立场,也属于是激进的改革派,在对待外事问题上,也是主张亲华的,从这两点上说,两人的政治立场不说相同吧,至少是相近的。

        但有着前世记忆的宫下北却是非常的清楚,小泉纯一郎如今表现出来的政治立场,并不是他真正秉持的那一种,他真正的立场,需要等他坐上首相的宝座之后,才会彻底的表现出来。

        且不提小泉纯一郎上台之后执行的各项改革政策,最终导致了什么人受益的问题,单说一个对外关系,其在上任之初,还前往中国进行访问,并对遭受了战争侵害的中国人民表示歉意,可当他地位稳固之后,便以抵制派阀的名义,将内阁中一系列倾向亲华的阁臣罢免,随后,又是参拜靖国神社,又是修改历史教科书的,将中日关系拉向了冰点。

        可以说,小泉当政的那几年里,中日、韩日、俄日关系,都是在大跨步倒退的,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迎合民意,再用民意来绑架日本政治。

        可以负责任的说,日本社会的全面右倾化,就是从小泉纯一郎当政时期开始的。

        “你怎么答复她的?”握住寿江的手,宫下北好奇的问道。

        “她可是许给了我很优厚的条件呢,”石桥寿江笑道,“她说,如果我愿意从中斡旋的话,可以支持我参加明年的议员换届选举。”

        “她的支持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宫下北失笑道。

        田中真纪子的确是个政治强人,不过,她的基本盘是在新潟地方,对熊本没有什么影响力。

        “她会以女性议员的身份为我站台,”石桥寿江说道,“而且,她可以推动自民党熊本县的候选人退出竞争,为我让路。”

        “这都是毫无价值的承诺啊,”宫下北摇头笑道,“自民党在熊本县的地方选举中不占大势,细川的影响力即便是有所降低,熊本依旧是他的基本盘,自民党的候选人在那里是没办法破局的。”

        “所以说,她的如意算盘就是一石二鸟的计策,”石桥寿江点头说道,“如果能说服你转换立场,自然是她最大的收获,即便是这个目的达不到,她也可以借助催发我的野心,来离间我与细川先生之间的关系,从而分化熊本地方的选情。”

        如今的石桥寿江通过在熊本地方推动旅游复兴项目,也赢得了一定的民意基础,这意味着她在熊本有了一定的支持者。

        如果说她在这个时候选择与细川反目,自己跳出来竞选众议院议员的话,那么即便是选不上,也会影响到细川在熊本的实力。

        “那你是怎么答复她的?”宫下北第二次问到这个问题。

        “我说很愿意接受她的请托,”石桥寿江说道,“不过,前提是楠本先宣布退出明年的众议院议员大选。”

        楠本指的是楠本夏真,此人是自民党在熊本推出的议员候选人,五六年生人,属于战后的新生代政客,在熊本县拥有一定的民意支持度。

        石桥寿江的要求,等于是逼迫田中真纪子提前兑现承诺,对方一旦答应了她的要求,那么自民党很可能会平白丢失了楠本夏真这个年轻人,并将他们在熊本做出的一切努力付诸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