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高宁秦有些惊讶陈肇如此早的前来,亲自出门迎了陈肇进来,两人稍作寒暄,陈肇就马上说明了来意。

        “高掌舵,今日在下提前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件事是这个——”陈肇对着一身家丁打扮的庞氏兄弟招了招手,两人便马上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把陈肇提前准备好的木箱搬了下来。

        陈肇打开木箱盖子,高宁秦探头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二个颜色较浅的玻璃瓶子,瓶子里面装着橙黄色的液体,包装上印着外国文字,高宁秦见多识广,马上认出这是拉丁文。

        高宁秦脸上神色严肃起来,然后对陈肇道:“陈肇先生,此事我们进去商量。”

        陈肇笑着点了点头,两人进入何铭楼一个单间之中,下人们也将这个木箱搬了进去,高宁秦命退了下人,他亲自给陈肇斟茶,两人坐在了一起。

        其实这个木箱中存放的,是陈肇刚刚用点数兑换来的香槟酒。

        在这个年代,香槟还没有被发明出来,香槟第一次面世要到1680-1700年前后,距今还差了将近一百年。

        陈肇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香槟,说这是一种气泡酒,打开之后会有大量气泡涌出,口感偏甜,细腻绵密,用品质最好的葡萄酿制而成,在西方社会,这是最高端王室才享受的起的极品酒,一般来讲,这种酒是买不到的,甚至一般的西方海外商人听都没听说过,而且这种酒运输的时候极其麻烦,要加上层层的减震措施,如果用一般的船舶或者马车,在颠簸中运输,会极大的增加瓶内的压力,导致香槟酒很容易破碎,所以这种极品酒的流通极为不易。

        陈肇介绍着,高宁秦一边仔细听,一边小心翼翼的拿起一瓶香槟酒仔细端详,只见深色酒瓶内的橙黄色酒水晶莹剔透,无半分杂质浮沫,再看瓶口,橡木塞子塞得严严实实,竟然看不出一丝一毫人工加塞的痕迹,瓶子的工艺也十分了的,十二只琉璃瓶形状几乎毫无差异,一般来说,一个大窑炉里面烧出来那么多琉璃瓶,总能看出每个瓶子之间的差异,能找出两三对儿一摸一样的就算不错了,这一下子就出现了十二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瓶,着实是让人赞叹,仅仅是这漂亮的品相,高宁秦就基本上认定这十二瓶酒制作工艺的水平已经是非常高的了。

        高宁秦听完陈肇的介绍,伸手轻轻拍了拍桌面,转过头来问了陈肇一个问题:这香槟酒打开就会产生气泡,如果我们开瓶验酒,用验完之后再塞上瓶盖,再次打开的时候酒的成色会不会有变化?

        陈肇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高宁秦为什么要开瓶验酒,但是很快他就恍然大悟,对啊,如果这些香槟被当作贡品进贡给皇室,那必然是要开瓶验毒的,陈肇顿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忽略了这一茬呢?

        虽然他自己明确的知道,这酒里面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有害物质的。

        陈肇赶忙解释说,不能咱们自己开瓶验酒,在这里开了,气泡就跑光了,没有气泡带来的口感,这种酒的品质酒大大降低了。

        高宁秦一听,便有些面露难色,他道:“陈贤弟,这可难办了,非鄙人高某不加信于贤弟,这香槟酒自海外漂洋而来,出自蛮夷之手,依规矩是必须要验酒,不验酒便不能进贡,若是送了上去再验出了问题,谁担此大不敬之责?”

        陈肇皱眉,突然,他拍了拍手,道:“高掌舵,验酒,可是用银针?”

        高宁秦点了点头,心里纳闷的想,不用银针还用什么?

        陈肇笑着指了指瓶塞,高宁秦看过去,顿时也笑了起来,瓶塞本就是木塞子,银针应当是能插进去的,银针刺出来的小孔想来对内部的酒影响是不大的。

        于是两人马上亲自开验,这酒瓶塞子塞得异常坚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穿透,弄得两人额头直冒汗,这种工作又不敢随便交给粗手粗脚的下人,真怕他们弄坏了瓶子,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是一一验完,十二瓶酒都完全没有问题。

        这一下在安全性上,高宁秦大大的放心了,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酒的口感与品质,毕竟这种所谓的香槟酒是全新的酒种,陈肇笑着说道,过一段时间就是商会宴会了,不妨开两瓶,就当是我陈肇请大家喝的,如果大家评价过关,剩下的十瓶拿去进贡也足够了。

        高宁秦算了算,这种酒只能在喜庆的宴会上当个添头,图个喜庆,祭天拜祖断然是要用传统贡酒的,香槟酒用量确实可能没那么大,便欣然同意了,然后,高宁秦笑眯眯的问陈肇这些酒的价格,陈肇却摆了摆手,说道:“高掌舵,这些酒鄙人不收钱,倒要托消息灵通的高掌舵帮个忙。”

        高宁秦没有立马答应:“是何事?”

        陈肇拿出来一个名单,还拿出来十一个小木箱,然后指著名单道:“这便是我要找高掌舵的第二件事,我希望高掌舵帮我找名单上的这十一个人,并且把这些木箱,遣人一一对应的送到对方的手中,便可以了。”

        高宁秦顿时好奇心大盛,心想这是什么神秘兮兮,古里古怪的委托,他接过名单,名单上赫然写着如下十一个人:

        1、安肃人士,天文学家邢云路

        2、安徽休宁县率口人士,数学家程大位

        3、上海县法华汇人士,徐光启

        4、浙江嘉兴府嘉善县人士,书院先生秀才袁黄

        5、西安府长安县人士,冯从吾

        6、吉安府安福县人士,理学大家刘元卿

        7、南直隶无锡人士,高攀龙

        8、南直隶无锡人士,叶茂才

        9、南直隶无锡人士,安希范

        10、南直隶无锡人士,刘元珍

        11、湖北蕲州人士,药圣李时珍

        名单中,除了出身和姓名,还有字号,现在大概在什么位置活动,家族状况,是否考取功名等等比较详细的信息,更加方便打听,以找到具体的人。

        高宁秦看过名单,先是眉头紧皱,进而又不禁笑了起来,他看向陈肇,道:“陈贤弟,高某人虽然孤陋寡闻,但这些年走南闯北,名单上人倒还有结识一二,陈贤弟想要找人尽皆知的神医李时珍,高某人还尚且理解,陈贤弟发明救世神药,必是中医大家,想要结识李神医便也罢了,刘泸潇(指刘元珍)先生可是大名远扬,在安福县是人人称赞的复礼书院正学先生,陈贤弟找这位先生所求何事?还有程宾渠(指程大位)先生,不瞒贤弟,程宾渠先生前些年还在江浙一带行商,与高某人有些交情,找他又是为何?”

        陈肇笑了起来,道:“找正学先生不为他事,仅仅是想求正学先生在我仁和县承办学堂罢了,就算正学先生不能亲自前来,让他引荐一些先生也是好的,在下准备在家乡出资兴办学堂;找程汝思先生是为了向他讨教写数学上的知识,这些难题是师傅留给在下的难题,不解开如何对得起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高宁秦不禁多看了两眼陈肇,他站起身来,捋平袖子对陈肇纳头便拜,陈肇赶紧站起身扶住他,高宁秦面色有些惭愧,道:“陈贤弟心怀四海,道盛德至善,教高某人好生惭愧!”

        陈肇赶忙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鄙人只是行祖上与师傅的教诲,不敢担此大名大号!”

        高宁秦拜完,又对那十一个小木箱好奇了起来,陈肇也不遮遮掩掩,当下就挑了送给李时珍的那口小木箱打开了,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卷手稿,显然是出自陈肇之手,这卷手稿中,记载着开创了人类免疫学的伟大发明——牛痘天花免疫种植法!

        以及对人体免疫系统的简单概述。

        其实生活在华夏大地上的老祖宗们在发展中医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的触及到了免疫学的门槛,这些中医前辈们发现,接触过痊愈天花患者的人,更不容易感染天花,得过天花痊愈后,则终生免疫天花,于是早在唐朝时期,中医就开始摸索着研究天花痊愈者的疮痂,把这些疮痂干燥磨粉,然后让小孩儿吸入,孩子活下来就可以完全免疫天花,但是这终究是人痘接种,会有约2%的死亡率,直到18世纪中叶,英国乡村医生爱德华·詹纳发明牛痘种植法,人类才彻底的从天花的威胁中解放出来,爱德华也被后人称为“免疫学之父”。

        其实陈肇早就准备好了这份手稿准备送给李时珍,能结识上这位《百草纲目》的神医作者自然是一件好事,更重要的是,陈肇有着坚定的决心,他要不惜代价的推动这个时代医学的发展。

        钱飞,陈肇那名义上的中医师傅,他前往痢疾重灾区慷慨赴死的身影深深的影响了陈肇,陈肇用现代成熟的医学手段制作出来新抗痢疾药物治病救人,一开始还只是心怀着非常自私的念头,他需要知名度,需要系统提供的点数,救灾只是达到利己目的的手段,但是那次灾情之后,陈肇深深的认识到,他走上推动医学发展道路的意义是多么的重要,有多少人为了这份事业赌上身家性命!

        所以陈肇早已经抛弃了自私的想法,这份手稿本来是要交给未来成长起来的钱幼汐的,因为她是自己人,时至今日,陈肇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感到愧疚,每一次对医学的无私奉献,就能拯救无数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民,宜早不宜迟,现在就把能够历史性的推动医学发展的手稿交给李时珍这样的名师大家才是正道。

        高宁秦大体上看了一下手稿,他完全想不通牛痘跟天花有什么联系,也不懂为什么主动感染牛痘能够防御天花,但是手稿中描述的免疫系统他是有点看懂了,因为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是有一些朴素的免疫学观念的,比如《论衡》中记载的:“夫治风用风,治热用热,治边用密丹”,意思就是以毒攻毒,普通的百姓即便是不懂医学,也知道染了风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染上风寒,这个年代的病毒多样性远不如现代,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发明抗生素,等抗生素一发明,病毒为了逃逸抗生素,进化的越发多样性了。

        手稿中阐述了人体的先天免疫功能,把人们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的免疫系统,以理论化的形式完整的阐述了个明白,高宁秦这个不懂医学的商人都感觉很受启发,他看完后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又看了一遍,合上手稿之后还连连拍手称赞,说这手稿上记载着“人道之本”,这让高宁秦更加好奇其他十来个小盒子里面都装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高宁秦此时此刻已经对陈肇产生了无比的敬佩之情,他心中很清楚,如果手稿中的牛痘种植法真的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天花问题,这将是载入史册的伟大发现,功在千秋,陈肇没有自己发表,而是将手稿赠送给影响力更大的李时珍,这是何等心怀天下的胸襟啊!

        陈肇又一一打开了剩下的十个木箱,给程大位的是十来道数学题,这十来道数学题中,有可以明确证明的,比如“证明大于6的三个连续正整数(两个是质数)必定有一个数能被6整除”,以及“请种四棵两两距离相等的树”等等,也有不可以被明确证明的,比如“计算腰长为1的等边直角三角形的斜边长度是多少?”,这个问题涉及例如根号2这种无理数的概念,这个时代的古人已经隐约触摸到了无理数,但是还没有系统的对无理数的定义,除此之外还有著名的引发了第三次数学危机的罗素悖论。

        程大位是生活在这个时代,这片土地上数学成就已达巅峰的人物,陈肇的这十来道题目,目的其一是试探一下当今时代的数学发展水平,目的其二是搞一下这位天才数学家的脑子,引起他的注意力和兴趣,把他忽悠到自己身边来,然后把微积分等先进的数学知识传授给他,再由他发扬光大,让数学这门学科在华夏大地上快速茁壮成长。

        送给邢云路的是望远镜,这个工具对于天文学家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天文观测是构建宇宙模型必不可少的一步,是人类认识世界,认识自身,认识物理世界的钥匙之一,陈肇同样需要天文学人才。

        送给袁黄的是一份水利工程学手稿,以及一份竖井工程结构设计手稿,水利工程学手稿上记载了一种修建新式水闸的巧妙涵洞式设计,竖井手稿上则记载了利用传动轮提升的竖井设计,两篇手稿自然改编自现代设计,定然能让袁黄这位明代工程学天才大开眼界。

        以上四位已经成名的人才,陈肇有十分的把握把他们忽悠到自己身边来,就算不能让这些各个专业的人才为未来的自己效力,借他们之手推动科学的发展也是水到渠成的。

        这些手稿的最后,陈肇都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他邀请这些人才来到杭州府,并且诱惑他们说自己手上还有更加惊人,更加伟大的发现,以及没有解决的革命性难题,这些人才本就痴迷于各自擅长的领域,看到这些内容,哪能受得了?

        李时珍这时候正在写《本草纲目》,且已经接近完稿,他断然不可能让自己的书刚写出来就过时,免疫学的伟大发现他如何能够无视?

        必然会亲自前来一探陈肇虚实,况且陈肇发明抗痢疾新药物的事情他肯定有所耳闻了,他定然对陈肇这一号后起之秀充满了好奇;

        袁黄此时会试拟取取得了第一的好成绩,但是因为违逆考官而落榜,正生了一肚子闷气,他参与修建过嘉善县的城墙,已经有了不俗的工程学知识,未来更是写成了《工书》、《积贮书》、《救荒书》等传世名作,陈肇这时候邀请他,这位闲着没事请干的工程学天才应当很难抵御工程学的诱惑;

        程大位这个时候已经对经商没了兴趣,唯一能够引起他兴趣的就是数学,他现在正在研究珠算,写名震古今中外的《算法统宗》,这位数学天才对自己在未来历史上的定位非常清楚,他很自觉的意识到自己的作品将会载入数学史史册,所以汇总历史上的所有算法这种“小事情”就不麻烦后人了,他写的十分严谨,还得写十来年呢,这时候冒出来这么一堆他从未思考过的数学难题,定然也能让他十分震惊吧;

        邢云路这时候年纪轻轻,但是已经考上了功名,已经做官了,而且早就开始接触天文学,他是在这个时代就计算出回归年长度为365……242190日,跟现代用计算机算出来的数值只差2.3秒的天纵英才,处理世俗事务实在是手到擒来,很快就升官,然后很快对官场厌倦了,辞官专心埋头搞天文,对天文学如此执着的人,也很难经受高倍望远镜的诱惑。

        看到这些手稿的高宁秦更加震惊了,他对那些数学题目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的数学造诣不深,但是望远镜、免疫学、工程学设计,这些东西任何一样都能震动朝廷,陈肇就这样把这些能够名流青史的东西送给别人了?!

        剩下的几个人,除了刘元卿之外,都是年轻人,年轻的冯从吾,年少的徐光启以及还未成年的东林八君子其中的四人,陈肇很清楚这几个人未来有多么的牛逼,他们或成为影响朝野的政治家思想家,或成为全才大师,徐光启更像一个开了挂的现代穿越者,天文历法数学测绘水利无一不通,典型的全能型人才,是陈肇理想的未来白莲科学院的领军人物。

        给这些年轻人的木盒,里面装着路费盘缠,以及一本改编自现代作品的《理学大全》,上面用现代人的视角记载了理学的发展过程,深入浅出了分析了理学框架,这种总汇式的理学书籍是他们不曾见过的,这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正在攻读理学,不可能不懂得这本书的价值,陈肇邀请他们来游学,这些年轻人也很难拒绝,而且陈肇并不是以自己的名义邀请的,他的辈分太低了,他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号,这个名号自然来自于他虚构的师傅,那个发明了痢疾疗法与无数新奇知识的师傅。

        这就是陈肇的人才布局,陈肇非常清楚,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是不可能成气候的,他需要大量的人才,甚至说是上不封顶的人才,各个领域的专家,帮助他全面推动时代科学的进步!

        高宁秦自然猜不到陈肇如此长远的考虑,只是觉得陈肇实在是个天下为公的有为青年,跟这样一个人进行商业合作,也让他倍感安心踏实,他跟陈肇达成的那些条款本让他有些肉痛,但是现在他也看开了,面前的这位后辈是绝对值得让他付出一些的。

        高宁秦立马拍了胸脯保证,他会派遣他最信任最机灵的手下立刻动身,前往各个目标地点送出陈肇的信物,但是香槟酒的银子他坚持要给,陈肇实在是拗不过他,便象征性的收了一千两的人情价,他手上正巧也缺一些现银。

        告别了高宁秦之后,陈肇意外的收到了来自赵禅语的联络,根据可靠情报,白云艳率领的伪白莲教高层已经来到了白莲领地,现在需要他这位圣子速速返回处理这件事,陈肇算了算日子,距离十日之限还有两天,没想到白云艳居然如此识相,居然真的被姜憬羊给说动了。

        陈肇其实根本就没有对被释放的姜憬羊抱有百分之百的确定性预期,她会回到自己身边,这一点陈肇是有很大把握的,但是姜憬羊能否把那些白莲教的相关头目都带回来,他是没什么把握的,毕竟他不清楚姜憬羊在白莲教高层面前有多大的话语权,没想到这帮人还真的被姜憬羊给带回来了,如此一来,陈肇就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了,他必须给这帮白莲教的领导层一个充分的下马威,让他们完全的屈服于自己,升不起哪怕一丁点儿的反抗之心,如何操作呢?

        当晚,天空中下着小雨,陈肇坐在马车上,单手托着腮帮看着窗外,马车外,赵禅语披着蓑衣,单手提着油灯,马车两边分别站着四位侍卫,一边两个,也都身披蓑衣,正是庞氏兄弟和秦伟、李三珠。

        “主人,是我太肤浅了——”山水先生无精打采的声音在陈肇的脑海中响起,陈肇几乎都快把打赌的事情给忘掉了,但是山水先生还是很好的履行了诺言,姜憬羊真的回来了。

        陈肇在心里笑了笑,在心中道:“山水先生,我这个人看人还是很准的,下次如果还想打赌,我随时奉陪!”

        山水先生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陈肇马不停蹄的赶回白莲领地之后,赵禅语便强烈建议拉出白莲卫队,摆出人多势众的架势,白莲卫队经过长时间的整训,现在列队散发出来了一种隐藏着强烈纪律性的气势,这种气势是非常唬人的,陈肇却表示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叫这么多人来反而显得心虚,他本来只打算一个人去会会伪白莲教高层,但是赵禅语强烈反对,陈肇想了想也觉得一个人不带也不太正式,便让赵禅语和四位侍卫跟着一起来进行交涉。

        这里是一片荒郊野岭,白莲教的地盘除了核心区域,大部分区域都是这种极度欠开发的原始模样,山沟沟与乱草林,只有一条小路蜿蜒在山林之间,此时陈肇的马车就停在小路上,远处,隐隐约约的闪烁着十来个排成一列的火光,一个车队正在向着陈肇所在的位置赶来。

        赵禅语领导的情报部门下属已经接触了伪白莲教高层,然后按照预定计划,把他们带往这个位置跟陈肇秘密会和。

        车队越来越近,陈肇抬手掀开幕帘,弯腰钻出马车,他身体笔直的站在五人的最前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慢慢接近的车队。

        车队的最前方是骑着马的白莲斥候,也就是引路人,他高举着火把,看到前面的圣子和赵禅语之后,在距离不足百米的地方利落的下马,飞奔过来举手行礼,陈肇抬手回礼,斥候便举着火把走到了马车后面,站在陈肇身后。

        车队停了下来,插在马车上的火把在细雨中忽明忽暗,身披着白色披风的丰满女人从打头的马车上下来,她缓步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姜憬羊钻出马车,她遥望着陈肇,眼中闪烁着略显激动的情绪,后面的马车也陆续下了人来,跟在两个女人后面的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面向稳重,留着络腮胡子,身上穿着算不上高贵,却还算得体的衣服,他身后又是两男人,让陈肇略显惊讶的是,这两个人还押着两个被绑成粽子的人,这些人身上都若有若无的散发出白莲教的宗教气息。

        领头的女人长相有些妖艳,给异性一种难以拒绝的吸引力,她于姜憬羊对视一眼,然后带着手下们往陈肇面前走,走到大约还剩十来步的时候,领头的女人带头双膝跪下,人群纷纷跪倒,那两个被押着捆绑住的男人也被强行按倒在地上。

        陈肇构想过无数双方见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这帮白莲教高层居然如此顺从,一上来就表现出了服从!

        “白莲教人士白云艳,领下属拜见圣子大人!”白云艳深深的把头扣在地上,在圣子面前,她可不敢自称什么圣母,这时候还下着雨,地面上很是泥泞,她毫不迟疑的把头扣在了泥水之中,她身后的众人都一一跟随着她一起叩拜。

        陈肇却哼了一声,道:“就凭你们,也胆敢自称白莲教?抬起头来,看着本圣子。”

        陈肇给出了清晰而又不容置疑的指令。

        白云艳抬起头来,她两眼之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身后的罗贤也抬起头来,他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位年纪显然很小的少年,这就是圣子?

        陈肇正要开口继续说,却没想到伏在地上的罗贤率先开口:“圣子大人,小人听闻圣子降世,可医人白骨,可威震天下,可引天雷地动,可布万世之光,圣子大人,请赐予小人圣谕!”

        说罢,罗贤又扣倒在地。

        陈肇冷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

        罗贤用响亮的声音答道:“小人名罗贤。”

        “罗贤,你胆子倒是不小,一见面就敢挑战本圣子的威严,你刚才那句话,表面上是服从,实际上是质疑,你在问本圣子到底有没有神力,是不是?”陈肇冷笑着看着罗贤道。

        白云艳和姜憬羊都出了一身冷汗,她们两个都回过头来看着罗贤,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谢罪。

        罗贤却叩头道:“圣子大人,小人仰慕天神之力,望圣子大人展示万钧之神力,小人得以见此神迹,万死亦不悔也。”

        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陈肇身后的赵禅语瞪眼大喝道:“大胆!你是什么狗东西,竟敢挑战圣子的威严!”

        陈肇抬了抬手,示意赵禅语不必再说什么,他一步步的走到这帮人面前,越过白云艳和姜憬羊,俯身在罗贤耳边道:“罗贤,本圣子有一个准则,那就是公平,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你确定你要看本圣子的神力?看过神力的人,有没有命活着,可是要看造化的。”

        罗贤听着陈肇清晰的话语,身体有些颤抖起来,也许是激动,也许是害怕,但是某种执念在他的心中萦绕着,他执着的拜叩在地上。

        陈肇满意的抬起头来,看向那两个被绑住的家伙,问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白云艳赶紧接过话茬,讲述了她和罗贤合谋领导暴力政变的前因后果,陈肇听过之后点了点头,原来这两个家伙是反对派的刺头,心中也就有了主意,他瞬间从手中兑换出来一个包裹,以及一枚遥控C4,把C4塞进包裹里面,然后把包裹挂在祁三宝的脖子上,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转头对罗贤说:“你,把他们两个押到远处,解开绳子放了。”

        白云艳等人面露疑惑之色,只有罗贤面露狂热,他似乎有点理解到了陈肇的意思,罗贤马上站起身来,把地上还在哼哼的祁三宝和庄烨提起来,推着他们往他们来时的路上走,走出大概三十步之后,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子,拔出塞在他们嘴中的破布,两位白莲教的原堂主早就被绑的难受至极,他们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这种罪,早就想脱离苦海,此时重获自由,马上就没命的逃跑起来!

        众人都不知道这位圣子大人是何意,一脸疑惑的看着撒丫子跑路的两名白莲教叛徒。

        这两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十来步,陈肇估算了一下,自己已经在两人五十步开外,已经是安全距离,他果断按下了藏在手中的遥控器。

        “轰隆!!!!!”

        一声巨响,如天雷一般的闪耀火光在两人的身边炸开,明亮的爆炸火光一瞬间把黑夜变成了白昼,携带着千钧之力的冲击波迅速扩散,距离两人最近的罗贤只有十多步的距离,他被一下子冲飞,周围的树木猛烈的摇晃起来,几乎所有的人连站都站不稳了,血沫与破碎的人体组织随着雨水向着四周飞溅,糊了罗贤一身一脸,马儿们在轰鸣声中狂躁的扬蹄嘶鸣!

        白云艳等人哪里经历过这等猛烈的爆炸,纷纷被冲击波压在地上痛苦的悲鸣起来,韩罡更是被这一声巨响吓破了胆,双手抱着脑袋一边呕吐,一边尖叫着打滚,就连距离爆炸现场最远的赵禅语还有四位侍卫都被这一猛烈的爆炸惊倒在地,飞溅的血雨与人体组织糊在了马车队最尾部的马车上,还有一滴血飞溅在了唯一还站着的陈肇脸上。

        硝烟散去,一片人仰马翻,爆炸的回声似乎还在天空中回荡,罗贤倒在地上抽搐着,他的腹部被一片弹片洞穿,由于距离爆炸点过近,他的耳膜早已经被击穿,五官都往外流着血,喉咙中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哼哼声。

        陈肇慢悠悠的在翻滚的人群和暴躁的马匹中间向着罗贤走去,走到他抽搐的身边,低头看向他,陈肇的眼神传达着他的意思:这就是你想看神迹的代价。

        罗贤脸上却露出了狂热的神色,他看向俯瞰他的圣子的脸,脸上居然露出了微笑,当然,他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求生的欲望,他眨着眼,期待着某种来自上天神力的救赎,亦或者期盼着某种消亡或者轮回的终结,此时此刻,他坚定的相信着命运,无怨无悔的等待着圣子对他不敬的裁决。

        陈肇本想对他说点什么,但是罗贤显然已经聋了,他什么也听不见,他眼中全是旋转的金星,脑袋中充满了颠倒的眩晕,他已经马上就要死了。

        陈肇伸出手指按住他满是鲜血与眼泪的额头,瞬间治愈了他的已经破碎的身体。

        “圣子——在上!”

        当罗贤感觉到生命力如潮水般重新在他的体内澎湃起来之后,他翻过身来,再一次叩拜在地上,这一次,他全心全意,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