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典雅美丽的女子一反平时该有的教养,在走廊上奔跑,一待来到目的地,她连门也没敲,急匆匆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带着乞求的目光直瞅着书桌后虽已年过四十,却仍俊尔不凡的男子。

        “求你放过我儿子,求你别伤害他。”

        “你这是什么话,他也是我儿子,我又怎么舍得伤害他呢。”俊尔不凡的男子平声平调,俊颜不兴波澜,冷眼直盯着由台湾传回来的画面。

        画面里,男孩单膝下跪,正对着一名女孩求婚,为这感人的一幕,男子的眉微挑了下。

        哼,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懂得拐女孩子,就跟某人一模一样。

        “他有他想过的生活,请你别强行将我儿子带回来。”女子的眸中有着怨怼。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深邃的黑眸里,阴狠气息浓厚。

        “你也没这个资格。”她怒吼。

        “除了儿子跟你姓是个不争的事实外,你是我老婆,他是我儿子,那你说……我有没有这个资格?”他挑了挑眉,冷笑。

        女子眸中含怒。“你……”

        “当初我之所以娶你,是因为……若不是为了你身上雄厚的资产,我何必要一个残破的身躯?!我又何必费尽心思,不择手段也要将你娶到手呢!”他冷然的说出残酷的话,一点也不在乎会伤到眼前已然摇摇欲坠的女子。

        对她,恨早已多过爱。

        “你还有脸说。”她瞪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嗓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

        “当年我有办法让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失踪,你想……若儿子坚持不回来,你说……我该不该让我们的乖儿子也遭受相同的待遇呢?”男子沉着眸光,嗓音异常的低沉。

        “不过,我想还不需要这么做,毕竟他向来是个孝顺的乖儿子,我知道他会回来,而且是心甘情愿的。”他低笑。笑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韩庆彬……”她抽气急喘着,忆起当年的悲剧,心蓦然揪紧。

        不,她不能再让韩庆彬予取予求了。

        爱子心切的她,霎时决定了一件事。

        她猛地抬头,晶亮的眸子里闪着怨恨,也多了抹坚定。

        “我不会再笨得让你利用了。”

        “是吗?”男子不以为然的冷笑。

        蓦地,她扬起一抹炫目的笑,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你再也没机会了。”

        女子在猝不及防的瞬间,抓起了靠她很近的拆信刀,不假思索地狠狠的往自己的手腕割下。

        血,霎时纷飞……

        男子眉头皱了皱,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就只是静静的看着。

        ******

        余倩蓉发现自己最近在早上起床后,常常会有恶心想吐的现象,再加上生理期已延迟,胃口又不好,种种的迹象看来,她好像是怀孕了!

        她有点迷惑,有点忧虑,但有更多的欣喜。

        她很清楚现在的时机实在不宜有孩子,可是,若真的有了,她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将小孩留下。

        只是……她该告诉他吗?

        当初打算结婚时,冷枫就有说过短期内他并不打算有小孩,因为他们俩都太年轻了。

        再加上最近她发现冷枫常常独自在书房发呆叹气,仿佛被什么给困扰着,问他,他却总是说没有。

        所以,她该在这时候告诉他吗?

        手中炒着今晚的菜,可心却早已远扬。

        她越想越失神,在炒完最后一道菜后,便愣愣地站住。

        直到——

        “嗯,好香哦。”冷枫走进厨房,第一件事就是搂住娇妻,耳鬓厮磨一番。

        思及自己今天差点回不来,搂住她的手劲不禁加重了些。

        父亲反对他留在台湾,更反对他与余倩蓉在一起,在他激烈的反抗下,非但没有结果,反被父亲派来的人给禁锢,要不是他机灵,现下,他恐怕是回不来了。

        这次父亲的助理未成功地将他带回美国,他猜,父亲恐怕会采取更激烈的行动。

        他该如何回应呢?

        余倩蓉猛地回神。

        “你回来啦,手洗一洗,就可以吃饭了。”她笑着抬头对冷枫说道,却发现爱笑的他,眉头紧蹙。“你累了吗?”

        又来了……最近的他常常不自觉地眉头深锁,究竟是什么事困扰了他?

        她伸手,以指腹轻抚着他的眉心。

        “不累。”他笑着拉下她的柔荑,转身去洗手,避开余倩蓉的注视。

        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提父亲反对他们的事,就怕伤害了余倩蓉,他爱她,不希望她为他家里的事烦心。

        “那你干嘛眉头皱得这么紧?”

        “还不是被朋友拖住一整天,害我想死你了。”洗好手,转身,再次将她拥人怀里。

        先瞒着她吧,等他解决了父亲的问题后,再说吧!

        “吃饭了啦。”她笑睨了冷枫一眼并推开他,帮彼此拿了碗添了饭。

        唉!还是不愿意说吗?

        “还是老婆煮的好吃。”下午吃的山珍海味,就是不及老婆煮的来得够味。

        “好吃就多吃点。”她没吃饭,只是捏着下巴凝视着他。

        “你心情好像不错?”扒了几口饭后,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老婆有些异常。

        “还好啦。”她淡笑,思忖着是否该告诉他,她可能已经怀孕的事。

        “能否与我分享你的心情?”

        “当然,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吧。”

        “我问你哦,我爸妈就要回来了,你打算怎么提我们的事?”

        冷枫侧头故作思忖状,半晌,他正色地说:“就实话实说罗,说我爱你爱到不能没有你,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停顿了下,露出一抹作弄的笑。

        “不然,就说你已经怀了我的小孩,你觉得呢?”

        闻言,余倩蓉美眸惊愕地圆瞠。

        他知道了?

        “吓到你了吧。”看到她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冷枫不禁为自己的作弄成功感到满意,咧开嘴角笑道。

        “你是……”是在开玩笑吗?

        “我是开玩笑的啦。”他揉了揉她的发,笑嘻嘻地说。

        “可是,这还真的是个好办法耶!”他虽然是开玩笑,可却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天真的以为,这小孩来得如此巧,让她觉得这是让父母同意并接受他们结婚的事实的最好办法。

        “我可不这么认为。”他不希望用“夫凭子贵”的方式来得到她父母的谅解,更何况余倩蓉还在就学,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还有,他父亲的事情也还没解决。

        “为什么?”

        “现在不是怀孕的时候。”他收起笑颜,很认真的看着她。

        “你不喜欢小孩吗?”怎么办?他苦真的讨厌小孩,那她该怎么办?

        “我没有不喜欢小孩,只是觉得你还在念书,若有小孩,你会很容易分心,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在课业上……”

        “可是,如果……如果我很想要个小孩呢?”她打断他的分析,小心翼翼地说。

        闻言,冷枫愣住。

        “不行吗?”冷枫面无表情的表现,真的让她很失望。

        “不可以。”回答得简洁俐落,完全不拖泥带水。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有一个孩子?”余倩蓉觉得鼻头一阵酸,为冷枫莫名其妙的坚持。

        “我说过了时机不对,我们也还年轻……”冷枫突地顿住。

        不对,她怎么会突然提起小孩的事?该不会是……她怀孕了?!

        “你该不会是有了吧?”他惊讶地望着自己的亲亲老婆,那怨妇模样……

        天啊!

        “你干嘛那么惊讶?”

        “你真的有了?”

        “的确有这个可能。”

        “这算是什么答案?”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啊。”她噘嘴,哀怨地瞅着他。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小孩?”事出必有因。

        “只是想试探你的反应啊。”她懒懒的回答,对身为准爸爸的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很不满意。

        “你没这么无聊,除非有什么事困扰你,你就直说吧。”自己的老婆是什么个性他不会不知道。

        “好啦好啦,还不是因为最近胃口不好,大姨妈又没来……”

        “谁是大姨妈?”他记得余倩蓉并没有大姨妈这号亲戚啊,什么时候蹦出来的,他怎么不知道。

        余倩蓉闻言,翻了翻白眼。“女人月事来,有时我们称为大姨妈来啦。”

        “哦。”原来如此,在美国住久了,这个名词对他而言陌生得很。

        “所以……”她欲言又止,扭捏了下。“所以种种迹象看来,有点像怀了小baby……”

        “你别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确定一下。”他叹了口气,将她拉进怀里抱紧。

        “倘若真的有了呢?”她语带希望的瞅着他。

        一种母性的直觉,余倩蓉敢确定自己是怀孕了,不过,她没透视眼,一切还是得等检查后才能确定。

        “小傻瓜,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小孩了,我只是觉得时机不对,我爱你,自然也爱我们的孩子,即使他真的来得不是时候,我依旧要他,也爱他,毕竟他是我们两个爱的结晶。”

        “你说的是真的?”美眸迸出晶光。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他轻啄了下她的额。

        “啊……老公,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哦。”余倩蓉高兴的困住冷枫的颈项,主动的送上柔软的唇,给他一记前所未有的火辣辣的吻。

        一阵战栗贯穿全身,冷枫很快的拿回主导权,拉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与他紧密结合。

        很快的,两人赤裸相拥,气息相融,他们的身躯狂野的舞着,随着他的抽动节奏,一阵战栗、痉挛冲刷过两具交缠的躯体,激情的欢乐于瞬间将他们推向云端……

        ******

        半夜时分。

        望着手机里不断传进的简讯,冷枫烦躁的在房里不停踱步。

        父亲来台了!

        他命令他马上到饭店见他。

        父亲的出现及他最近不合理的行动,让冷枫隐约感到不对劲,一种莫名不安的情绪盈满胸怀。

        冷枫转头凝视床上的人儿,眼中复杂的神情于瞬间变得柔情,也因为看着她,乱了的心绪基地沉稳了些。

        余倩蓉沉睡的脸庞红潮未退,唇边微微带笑,有着说不出的娇柔。

        他忍不住伸出大掌,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她雪白的颈,看着一路深深浅浅的齿痕,他不禁露出一抹笑。

        她总怪他爱在她身上烙印,害她出门都会有人用有色的眼光看她。

        可他就是喜欢在她身上做记号,做着属于自己的印记。

        大掌顺着玲珑有致的线条来到孕育两人结晶的腹部,轻抚着。

        想着两人的小孩有可能已经在这里开始成长,冷枫是既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将为人父的欢偷。

        忧的,则是父亲的出现。

        他深深吸了口气,俯下身吸吮了下她的甘甜。

        片刻后——

        “我很快就回来,回来之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可得有作战的准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的。”冷枫柔柔地在熟睡的老婆耳边诉说着。

        将预先写好的字条贴在梳妆台的镜子上,贪恋的再看余倩蓉一眼后,转身离去。

        ******

        余倩蓉在等。

        她坐在客厅等冷枫回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他为何会在三更半夜突然离去。

        只是,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心慌,要她现在静下来,当然是不可能。

        都已经过午了,他到底跑哪去了?

        随便留下一张字条:有事外出,很快就回来。这……算什么啊?!

        该不会他不敢面对小孩的事,所以才会选择在外游荡?

        不……余倩蓉甩甩头,她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又是为什么?

        嗯,该不会是为了令他困扰到常常发呆的那件事吧?

        这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对他这些日子反常的表现,她真的非常担心,今天,她非要他说清楚不可。

        坐立难安,干脆起身,余倩蓉烦躁的在客厅来回走着,心情郁闷得让人直想撞墙。

        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连通电话也没有,他的手机也没开,余倩蓉的心直往下坠落……

        冷枫会不会不回来了?

        突然闯入的想法,让余倩蓉猛地停住脚步,蜷缩进沙发,双手紧紧搂住身躯,眼泪无法克制地一颗颗掉落……

        ******

        冷枫一进门看到的景象,让他的心狠狠揪痛着。

        他知道自己让她担心受怕了。

        来到沙发,他俯下身,拭去她脸颊残留的泪水。

        “对不起……”

        沙哑的嗓音传入余倩蓉的大脑,接收到讯息的她缓缓睁开美眸,在看清楚冷枫的脸时,连忙起身,紧紧将他抱住。

        “你跑哪去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他紧紧的搂住她,像是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才离开她一天,思念的心情却是疯狂的,他不敢想,没有她的日子,该怎么过!

        “我梦见你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闻言,冷枫的身子一僵,她的话不禁让他忆起稍早的画面——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冷枫难以置信的望着韩庆彬。

        一进入五星级总统套房,两人就为了他不回美国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就在他毅然决然准备转身离去之际,韩庆彬将他喊住,并将母亲躺在医院的画面推到他面前,母亲瘦弱的身躯插满了管子,那模样让人看了几乎抓狂。

        “她自杀。”嗓音冷得仿佛自杀的是个陌生人,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母亲个性坚强,不是不会轻生的人,究竟发生什么事?”冷枫激动的说道。

        对什么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关乎母亲的安危,他怎么也会追根究底。

        “你若早一点回美国,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韩庆彬眉微扬,有些意外冷枫的转变。

        “我与母亲一直有联络,她很清楚我在台湾发生的任何事,所以我绝不相信是与我不回美国有关,希望父亲你能给我一个真正的答案。”冷枫眯眼,压抑逐渐攀升的怒火。

        “这是你对我该有的态度吗?才来台湾半年,就让你变得这么不懂敬重长辈,要是再继续住下去,还得了。”韩庆彬沉声怒道。

        “那也要你值得。”冷枫怒目相向。多看一眼母亲的惨状,漫天的怒火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理智开始剥落。

        “你会这么说,肯定是你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吧。”韩庆彬的眼危险的眯起,唇边扬起冷笑,他是不容许任何人忤逆的,尤其是眼前的毛头小子,他要的是他全然的屈服。

        若冷枫办不到……哼!他是不会心软的。

        “那你觉得我母亲该跟我说什么?”没错,半年前母亲是告诉了他一件骇人的故事,惊骇得让人难以置信。

        那就是眼前这名为父亲的男人,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当年,母亲与亲生父亲偷偷来往,在怀有身孕之际,不小心让外公发现,她的未婚怀孕,再加上亲生父亲并非豪门出身,让外公觉得既生气又丢脸,此时,正巧韩庆彬提出联姻,趁事情尚未有人知晓,外公当然欣然接受,生怕联姻一事因母亲怀孕而告吹,外公甚至警告母亲,不得告诉韩庆彬她已怀孕一事,否则就拿掉母亲肚子里的小孩!

        原本母亲不愿妥协,打算和亲生父亲私奔,却意外被韩庆彬所发现,在他以父亲一家人的性命为要胁下,她不得不放弃。

        在外公及韩庆彬双重威胁下,为了保护自己的最爱及两人的结晶,母亲因此背弃了亲生父亲,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嫁给韩庆彬。

        在母亲结婚后,亲生父亲也从此消失无踪……

        初听之际,他恨不得将韩庆彬碎尸万段,可母亲却希望让这份仇恨随风而去,母亲要他过自己的生活,为自己而活。

        所以,他离开了美国。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毋需拐弯抹角。”韩庆彬并未错过冷枫限底一闪而逝的恨。

        “你若不跟我回美国,那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母亲。”

        “你……”

        “别急着说狠话。”韩庆彬眸光冷冽,怪笑。

        “就我所知,你在台湾好像已经娶老婆了,你说,我这个做父亲的,基于礼数,是不是该好好招待一下乖媳妇儿……”

        “你不许动她。”他打了个寒颤,不敢想像余倩蓉受伤的模样。

        “不许?”韩庆彬挑眉微笑,深沉的眸子里透露着寒光,让站在一旁的助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全身打颤。

        冷枫掩去眸中的怒气,目前的他还没那个能力对抗韩庆彬,而为了余倩蓉的安全,他不得不说出违心之论。

        “我是说,余倩蓉只不过是我在台湾无聊时的娱乐消遣,没必要让你花时间来应付。”

        “是吗?现代人都喜欢拿结婚当娱乐消遣,这……未免太大费周章了吧!”讽刺性十足。

        “我是个正常男人,有正常需要,而且我又不爱搞一夜情,更何况她对我百依百顺,所以对我而言,结婚似乎是不错的选择。”冷枫面无表情的说着连自己都感觉心痛的话。

        幸好,余倩蓉一辈子都不会听到他对她说这些话,要不然……

        “所以,结婚对你而言并不代表什么?”

        “没错。”

        “我这个乖媳妇对你而言也什么都不是?”

        冷枫暗暗咬牙。“没错。”

        “就算现在将她抛弃,也没什么?”

        “当然,她不值得你费心去注意她。”

        望着韩庆彬无情、狠厉的嘴脸,冷枫再也无法如母亲所言,让往事一切随风而去,为了保护自己生命中的两个挚爱,在他心底燃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