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阳,你放心,我是你的,我永远是你的。”江雪的声音从我的手机里传出。不过这不是我们在打电话,是我在播放江雪的一段录音。

        昨天离开电影院时,江雪拿起我的手机录下了这样一句话,以此来证明她愿意把一切都给我的决心。

        听着江雪的声音和话语,我焦急的心情才有了一丝缓和。

        我们昨天分别时说好今天要去B市北边新建的一个公园玩,江雪说我们都睡个懒觉,上午十点再出发,她说出发时会给我发短信联系。

        可是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江雪还没有发来短信,这明显不符合江雪的作风,她的时间观念很强,从来没有出过不遵守时间的问题。

        江雪说过这两天她父母就放假了,所以我不敢打电话过去询问,只能给她发短信,可是我发出的短信就像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我曾觉得等待和江雪见面是度日如年,现在才发现我错了,等不到江雪的消息时,这才叫名副其实的度日如年。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母亲回来了,她一开门就惊讶于我还在家,因为昨晚我已经给父母说好今天上午就会和同学出去。

        而这会我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同学有事,改到下午再出去。

        到这会我已经给江雪发了不知道多少条短信了,我决定等父母去上班以后就给江雪打电话,不管她父母在不在家我都要打,今天这情况太不寻常了,万一是江雪出了什么意外就麻烦了。

        中午我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只是等着父母午休完后去上班。

        两点的时候,父母终于离开了家,我在楼上看着他们走远之后,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江雪的电话。

        可是连着打了两个电话,一直等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我有些慌了,江雪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我正准备再打第三次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江雪的来电!

        我长舒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我高兴地接通电话,着急地说:“江雪,江雪,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沉默。

        “江雪?”我感到疑惑不解,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嗯,我没事。”江雪的声音传来,我终于放下心来,只是江雪的声音有些奇怪,好像哭过。

        “你吓死我了,是有什么事吗?”我担心地问她。

        “对……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要再和我联系了,我……我也不会再理你了……我……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江雪的声音很决绝。

        “你说什么?”我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昨天说要把一切都给我的那个江雪吗?

        “好,那就这样了,我挂电话了。”江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江雪!江雪!你等一下!”

        我着急地对着电话那头大喊,但是电话并没有挂断,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碰撞的声音,还有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说着:“把你手机给我。”

        “你要干嘛?我不是都照你说的说了吗?”这是江雪的声音,她明显带着哭腔。

        “你拿来!”中年女性的声音显得不可置疑。

        “你是江雪的同学吧?”

        中年女性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看来是她拿到了江雪的手机,“我是江雪的妈妈,你叫什么名字?”

        “我……”倒不是我不敢说,只是我猜测着各种情况,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别说!你别告诉她!别说……”江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能感到她是在使劲地喊给我听。

        “你别说话,给我站好!”江雪母亲的声音又变得有些小,她应该是在对着江雪说话。

        “行,不说也无所谓。我就是告诉你,江雪现在不会谈恋爱的,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你不要再缠着她了。”

        江雪母亲又对我说着,“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江雪高三退步了多少?我还一直奇怪呢,怎么一到高三就跟丢了魂似的,原来是谈恋爱了,你知不知道你对她造成多大影响?”

        “妈,你别说了……你说这些干嘛……”江雪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我也大概能听清楚。

        “我就是要给他说清楚,让他知道,是他害了你!”江雪母亲冲着江雪说道。

        “妈,我求求你别说了……”江雪哭着喊道。

        “你自己都意识不吗?我和你爸为你付出再多都没关系,我们心甘情愿,你就不为你自己想想吗?这三年你吃了多少苦,流过多少眼泪,最后换来了什么?你不为自己难过,我都为你难过啊,我为你不甘啊……他知不知道这些?为了他你值得吗?”

        江雪母亲还在对着江雪说话。

        江雪母亲的声音突然又变大了,她在对我说话:“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你以后不要再和我们家江雪有任何联系,你如果真是为了她好,就离她远远的。”

        说完,江雪母亲就挂了电话,我最后听到的,只有江雪的哭声。

        我颓然地躺倒在沙发上,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不对,我要给江雪母亲解释清楚,我又把电话打了过去,这次还是没有人接,我继续再打,这次变成了语音提醒“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把手机扔在一旁,我意识到即便打通了电话,我又能说些什么?

        我给江雪母亲解释什么呢?

        但我还是不甘心,我无法接受昨天我们还那么幸福地在一起,今天就要这么被迫分开。

        我决定再去江雪家楼下等江雪,我现在也知道了她家的位置,她总会有出门的时候。说走就走,我马上换衣服出了门。

        路上我在心里思索着今天的事,一定是江雪母亲发现了我们的短信,才逼着江雪打电话来和我分手。

        我们的短信确实充满了各种温情的甜言蜜语,谁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江雪说过她会及时删除,难道是昨天忘了删吗?

        不管怎样,我们的事肯定是被发现了,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江雪母亲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和江雪还有在一起的机会,这也要感谢江雪当时多想了一步。

        很快我就到了XX学院,每次我和江雪分别的那个花园出口处有个石凳,我就在这里坐下,然后一直盯着江雪家的单元门。

        我也想过要不要就站在她家楼下等,但那样的话江雪母亲肯定会有所怀疑,到时候恐怕会更难收场。

        我一直在这里坐到天黑也没有看到江雪的身影,期间我发了无数条短信,都没有回应;我也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

        我的手机已经快没电了,父母也在发信催我回家,我只能无奈地从这里离开。

        回到家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我的父母知道江雪母亲让我远离江雪的事,他们一定会很生气,两家人还没见过就出了这么大矛盾,那我和江雪以后肯定没法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只要不是周末,只要父母去上班,我就会去江雪家那里等着。

        给江雪的短信和电话我也从没有停过,但短信一直都没有人回复,电话也一直是关机。

        我后悔我们没有早点申请QQ,否则至少还能保留一个联系的途径。

        这段时间很感谢吴睿和叶佳的帮助,他们知道了我的事,就经常来这里陪我,和我聊天,还会带一些吃的喝的零食。

        他们的感情很好,吴睿说他们的父母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并没有反对,吴睿母亲甚至觉得都是因为叶佳,吴睿才能考上大学。

        我非常羡慕他们。

        七月十日左右,提前批次的录取结果出来了,吴睿被录取为A市一所大学的国防生,他是悲喜交加,喜的是终于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悲的是国防生在本科毕业后要到部队服役至少八年,而且他报的这个是要到西藏那样的边远地区的,到时候可能回一趟内地都很难。

        我安慰他说,至少不用再愁找工作的事,而且部队的待遇也很好。

        叶佳安慰他说,他们可以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他就不用担心找不到老婆了。

        这又让我异常羡慕。

        七月十九日的时候,一本录取结果出来了。

        我打电话查询,电话里温柔的女声告诉我,恭喜我被四川大学经济学院某专业录取,这也正是我报的专业。

        以江雪的分数肯定更不用担心,她也一定会被第一志愿的专业录取。

        随着各校分数线的陆续公布,我又一次感到万分遗憾,我的分数确实是可以上武汉大学的,甚至我想报的专业都可以保证。

        江雪的分数也是可以上清华的,只不过专业可能会差一些,我不知道这个结果对江雪而言到底是欣慰还是难过……

        一直到七月底,我几乎都是天天来江雪家这里,但始终没有看到过江雪。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我不断回想着江雪母亲的话,我不认为江雪母亲会通过说假话来分开我们,我相信天天在江雪身边的她更能看清江雪的问题,我开始不断地质疑自己。

        现在回忆起来,似乎整个高三阶段,江雪都没有给我说起过自己的学习情况,她会关心我的学习,我也会问她的情况,她的回答似乎总是“好着呢”、“还可以”、“你不用担心”之类的话,我也就不再多问,毕竟她是江雪啊,学习的事肯定不需要我操心。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高考结束后她说自己最后几次模拟考考得不好。

        江雪最后一次告诉我她具体排名还是在高二暑假,我们重逢的那天,她说是十名左右。

        报纸上已经登出了今年我们省各校考上清华北大的人数,S中有二十多人被清华北大录取。

        按照江雪当时的排名,这里面绝对应该有她的名字。

        高一高二那么困难的食宿环境里,江雪还能保持在十名左右,高三所有情况都变好了,她本该成绩变得更好,最后稳稳地考入清华北大才对啊。

        而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多了一个我。

        我记得江雪那时候每次打电话都显得非常兴奋和喜悦,每次写信也都写得很长很长,比我的信长很多,她也总是说时时刻刻都在想我,我只顾享受这些江雪给我的爱,却从没想过这些事情也会分散她的精力,影响她的学习。

        虽然江雪母亲说她和江雪父亲的付出都没关系,但我知道那不是一句没关系就可以算了的,时间、金钱、精力,还有身体上的劳累和精神上的担忧,他们这三年的付出一定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们这三年一定也不好过。

        江雪自己就更是这样了,她可能才是付出最多的那个人,可是最后却没有获得想要的结果。

        江雪母亲都会为她的付出感到那么遗憾和痛苦,江雪自己肯定是更加难受,只是一直在我面前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是啊,江雪知道我一定会自责的,所以她才不告诉我这些,还不让她母亲在电话里提到这些,甚至恳求她母亲不要说。

        我其实一直都被江雪保护着,我从她那里得到了很多很多。

        没有江雪的话,我这次高考至少会低十几分,四川大学可能都不敢报;不对,没有江雪的话,我不会以武汉大学为目标,高三时我的名次也不会有多大的提升,能报的大学会差得多;还是不对,没有江雪的话,我根本就不可能考上B中,甚至我可能连高中都考不上,根本都不会有高考的机会……

        她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我又给她带来了什么呢?

        没有我的时候,江雪在初三时所向披靡,取得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成绩,最终考上了S中;没有我的时候,江雪在高一高二那种辛苦的生活环境下,还考过年级第三的佳绩,维持在前十的水平;没有我的话,江雪绝对可以继续保持这个成绩,最后考上清华北大;没有我的话,江雪就算考得不好、估分有误,也可以上人大、复旦这样专业排名和地理位置都更好的学校……

        江雪母亲说得没错,是我害了江雪,如果没有我,江雪一定比现在更优秀、更快乐,她的所有付出都会得到回报,她可以高兴地和家人庆祝自己的成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家人和她一起难过、一起痛苦。

        毫无疑问,我还是深爱着江雪,但是我越来越觉得,可能只有我远离她,她才能过得更好,就像江雪母亲说的,为了江雪好,我最好就是离她远远的。

        我开始慢慢说服自己承认这个现实,我感觉自己就像悲情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为了自己深爱的女孩过得更好,不得不远离她。

        是的,这样的心境很像我初三的时候,我曾后悔自己当时的做法,也曾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幼稚可笑。

        可是现在,我觉得当时的决定可能是对的,或许我就应该从那时起,不再出现在江雪的生活里,那样也不会在高三时又害了她。

        我去江雪家那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八月初的时候,我几乎已经不再去了。

        我也慢慢停下了和江雪的联系,我已经发了无数条短信,从来没有得到回复,打过去的电话也是关机。

        我用家里的座机、吴睿的手机甚至叶佳的手机都尝试过,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我猜想江雪母亲一定是带着江雪回浙江老家去了,八成还收了她的手机。这样的情况,我也不得不放弃了,可能这样对江雪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假期,我买了本四级英语词汇自己学习,还认真看完了江雪送给我的《草样年华》。

        我并不喜欢这本书的剧情,太过于颓废、荒诞,这不是我想要的大学生活。

        我想要的大学生活是江雪给我描绘的,她在大学校园里长大,似乎对大学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江雪告诉我,上大学以后一定要少在宿舍里待着,要多去图书馆、自习室和体育场,去图书馆是要多读书,去自习室是要多学习,去体育场是要锻炼好身体。

        我也期待着这样的大学生活,阳光、积极、充满希望。

        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个八月,马上就是该去大学报到的日子。

        四川大学的新生报到时间是九月四日和五日,父亲准备送我去学校报到。

        当年从B市到成都还没有高铁,最快的火车也要一昼夜的时间才能到达。

        我们买了九月二日下午的两张卧铺票,会在第二天上午到达成都。

        九月一日那天,我收拾好了所有要带的行李,包括初中时江雪送我的笔筒和前不久江雪送我的包。

        下午吃过晚饭,我告诉父母想出去转一会,就一个人径直向Y校走去。

        这个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我和江雪就说好要来Y校看看,结果一拖就没了机会。

        刚刚过去的这个八月里,我其实早就想过来转转,但总是没有勇气,我不想再体验初中毕业时那样一个人去完成约定的感觉。

        可是到了要离开的日子,我还是决定去完成我们已经说好的事。

        我走在马路南边,沿着我和江雪一起放学的路往Y校走去。

        虽然只过了三年,但这条路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由于马路的拓宽,原有的人行道明显变窄了,为了给行人更多的空间,人行道上原有的花坛已经被移除,而紧挨着人行道的XX学院的围墙,已经由过去的红色砖墙变成了有着精致花纹的铁栏杆,通过栏杆能看到校园里面的景色。

        我走到Y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

        我发现校门口大门上的小铁门还开着,就拉开走了进去。

        九月一日是中小学开学报到的日子,学生们中午就放学回家,老师们也早已下班,这会整个学校空无一人。

        不是空无一人,教学楼一楼最顶头的门房还亮着灯,门口还坐着看门的老爷爷。

        我认出他还是我们上学时的那位老爷爷,就和他搭话,只是他明显不认识我了。

        我告诉他自己是这里毕业的,想到楼上去看看原来的教室,他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并且给了我钥匙,让我自己去打开楼梯处锁着的铁门。

        我打开铁门,走上三楼,依次看着我们初中三年的三个教室。

        教室门不能打开,我只能从靠近楼道一侧的窗户向里面张望,还好天还不太黑,里面看得还算清楚。

        可惜教室里已经换了新的桌椅,里面的装修似乎也和我们当年有所不同,很难再找到当年的感觉了。

        但我还是试着找到初一江雪第一次给我带饮料时我们的座位、初二我们坐前后桌时我们的座位,还有初三江雪最后看着我离开教室时她的座位……

        我在整栋楼里转了一遍,又来到学校的操场。

        操场并没有什么变化,我坐在当年我们一起坐过的位置。

        我想起初中毕业时,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哭泣,而现在我又是一个人坐在这里,今天本该是我们在一起六周年的纪念日的。

        自从七月八日与江雪见过最后一面到现在,已经有快两个月的时间了,这中间我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了,我本以为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可刚才看过熟悉的校园,现在坐在熟悉的看台上,我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我为我和江雪而哭。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想在一起就这么难,为什么总是在我们最幸福的时候就有人出来分开我们,我们都是认真懂事的好学生,我们在一起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为什么老师和家长就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吴睿和叶佳的命就那么好,为什么他们的家长就可以理解他们……

        我想起了初中毕业后我们的分离。

        我们就像被诅咒过一样,总是在毕业季的时候被无情地分开,初中如此,高中如此,大学也会如此吗?

        我倒是希望大学毕业时能有这样的机会,那起码说明大学时我们还在一起。

        上次的分离让我们两年没有见面,这次呢?

        还会有这么久吗?

        还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我知道江雪现在的处境一定很难,一边是为她付出很多、也真心为她好的父母,一边是她深爱的我。

        父母是她不能选择的,而我可以。

        为了不让她这么难受,我还是远离她比较好。

        我会继续爱着她,永远爱着她,只要她能过得更好。

        我甚至不用下定决心,就知道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女朋友,更不会结婚,对江雪的爱已经占据了我的所有,我的心里已经不可能再容纳别的女人……

        等我回到家中,天已经完全黑了,父母正坐在床上说话。听到我开门回来,母亲就招呼我过去,和他们一起说说话。

        明天就要离家了,父母自然是对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地的独立生活千叮咛万嘱咐,从学习到生活,无微不至。

        他们还特别强调了和室友的相处问题,毕竟当年刚发生了震惊全国的“马加爵事件”。

        “阳阳,你是不是喜欢江雪?”母亲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大概是江雪告诉我高考题答案时就有了猜测吧,也或许从初中时和我谈话时她就猜到了,既然母亲提起了,那我也不想隐瞒什么了,不过我是第一次和父母谈到这种问题,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小声地“嗯”了一声。

        “江雪考到哪个大学了啊?”母亲接着问。

        “武汉大学。”我很快答道。

        “哦……是不是本来你想去的那个学校?”关于这个,我只给母亲提过一次,没想到母亲还记得。

        “对,就是。”我回答。

        “人家上的学校比你好,你要想和人家在一起的话,就要好好努力了……”这时父亲说道。

        唉,可是父母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我害了江雪,她才会去武汉大学,她本来可以去好得多的学校啊,我不想再害她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

        我不想把这些告诉父母,只是点着头答应。

        “爸爸妈妈也不太懂,就是听说现在大学毕业了还都要上研究生,你到时候也继续上个研究生吧,是不是还可以去武汉大学上?”母亲又问道。

        “嗯,如果能考上的话就可以。”我给母亲解释。

        “那你这几年就努力一下,咱们至少研究生要上个和人家一样的学校嘛……”母亲鼓励着我。

        “不要急着出来工作,好好去考研究生……这两年厂里情况还行,你不用担心家里。”父亲也补充道。

        “嗯,我知道了。”

        我很感谢父母这么支持我和江雪的事,虽然现在我不知道这样的支持还有没有意义。

        我也很感谢父母又提醒我想起了当时和江雪的约定,就算没有江雪,我也要实现这个承诺,我一定还有机会踏进武汉大学的校园。

        九月二日下午,吴睿专门跑到我家来送我,他还有两天才开学,而且他的学校就在A市,当天走都来得及。

        母亲和吴睿一直把我和父亲送到火车站的进站口,我和他们都拥抱告别。

        往进走的时候,我回头看到母亲在抹着眼泪,我心里也酸酸的,第一次离开家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想到江雪三年前就要承受这样的折磨,我就无比心疼。

        这趟旅途非常顺利,火车没有晚点,九月三日上午准时到达了目的地成都。

        我和父亲在学校不远处找了个宾馆住了下来,下午还去校园里转了转。

        虽然比不上武汉大学,但四川大学的校园也是非常漂亮,而且学校周边也非常繁华,我觉得能在这样的环境上四年学也是很不错的。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去报到的时候,我们就傻眼了,原来我要待的地方不是这个四川大学校本部,而是江安校区。

        四川大学江安校区建在当时的双流县,离成都市区有二十多公里远,所有大一大二的学生都要在这里学习生活,等到大三才能搬回校本部。

        江安校区在2003年底才竣工,虽然校园里各种建筑和设施都很新,但校外非常荒凉。

        不过我对这种情况已经不陌生了,我刚上B中的时候,B中对面还是一片荒地呢。

        父亲陪我办好了报到手续,又在校园里的营业厅买了一张新的手机卡,当年的手机出省就是算漫游,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都有昂贵的漫游费,所以大学生都会换用当地的手机卡,我还很幸运地选到一张最后三个尾数是我的生日617的手机卡。

        随后,我和父亲来到宿舍办理入住。

        我们来得很早,宿舍里还没有别人。

        这里也是和B中一样的四人间,上床下桌,每个寝室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洗漱台,条件还是很好的。

        每张床铺上已经贴好了名字,我和父亲把我的床和桌子都擦洗一遍,父亲又爬上去给我铺床,边铺边教我以后怎么铺。

        我们又把行李收拾了一下,很多衣服都放进了柜子里,江雪送我的笔筒也继续摆在了我的桌子上。

        父亲让我把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他给我洗。我说不用,暑假在家我已经学会了洗衣服。

        父亲笑着说:“你就脱吧,今天爸爸还能再给你洗一次,以后你就都要自己洗了。”

        我感到一阵心酸。

        父亲给我把衣服洗好晾好,我又把地拖了一遍,我们就离开了寝室。

        父亲给我把一切都安顿好了,就准备坐今天晚些时候的火车回家。

        当时江安校区回校本部只能坐校车,为了赶上校车的点,我们就赶紧去食堂吃饭。

        这的食堂比B中还要好,各种美食种类繁多。

        但是因为要赶时间,我和父亲就简单地要了两碗刀削面。

        可能是临近分别,我们都默默地吃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父亲吃得很快,他吃完的时候我还剩有不少。

        父亲对我说:“你慢慢吃,爸爸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别急,我送你走……”说着我就放下筷子准备擦嘴。

        “不用,不用……”父亲握住我的胳膊,“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我抬起头看看父亲,他的眼眶红红的,我没想到平时从不轻易流露感情的父亲也有这样的一面,我明白了父亲不让我送他,是怕我看到他难过的样子,怕我也会伤心。

        于是我就点点头,说:“嗯,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上车了给我发短信。”

        “好,那我走了……你继续吃吧,不起来了。”

        父亲说着就起身离开,他转过身快步离去,我看到他用手抹了一下眼睛。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我想到了朱自清先生的《背影》。

        我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碗里,刚才还觉得很好吃的刀削面,现在味同嚼蜡。在江安校区生活的两年时间里,我再也没有吃过这家的刀削面。

        一个人回到宿舍,我感到异常孤独,原来离开家和亲人分别,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十八岁的我才第一次体验,而江雪十五岁时就要体验这样的感受了,我又是一阵心痛。

        好在舍友们的陆续到来,缓和了我的思乡之情。

        住在和我的床铺紧挨着的床铺的,是一位来自河北的同学,他叫李远,和我差不多个子,长得很帅气,性格也好,说话的口音总让我想起春晚上的赵丽蓉奶奶。

        后来李远成为了我在大学本科期间最好的朋友。

        住在对面两个床铺的同学,一位来自福建,一位是四川当地的,我们四个来自于四个不同的省份。

        很幸运,这三位同学都是性格很好的人,我们在一起的四年都相处地很好。

        两天的报到时间结束,第三天我们就集合领了军训的服装,就要开始军训了。李远因为在高中时就是党员,还被辅导员任命为我们班的班长。

        整整一个月的军训还是非常辛苦的,远不是高中时那一周可比。

        好在结果不错,李远因为是班长,和军训教官拉近了关系,最后还给我和他都搞到了“军训优秀学员”的荣誉。

        国庆节七天长假我没有回家,毕竟才来这里一个月,课都没上过,我决定还是留在这继续熟悉环境。

        国庆节之后,我们开始正式上课,不得不说,有几门课还真是挺难的,像微积分和线性代数。

        好在有不懂的都可以去问李远,他学习确实很好。

        听他说,他本来是可以上清华北大的,也是没报好志愿才来到了四川大学。

        这落差确实有点太大了。

        李远有个女朋友在北京上学,除了发短信,他经常会用宿舍里的电话和女朋友联系,经常一打一晚上。

        看着李远和女朋友聊天的样子,我想到了高中时的我和江雪,我们每周打电话时也是这样的幸福。

        来到四川大学以后,我从没有停止过对江雪的思念,虽然我已经决定要远离她,让她过得更好,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地想她。

        当时的手机储存量有限,短信多了就需要及时清理,我不舍得删掉江雪发给我的那些短信,就找了一些她向我表达爱意或者一起计划未来的短信存了起来。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会翻看这些短信,边看边默默流泪。

        我也会趁着宿舍没人的时候,或者自己一个人到校园里,听手机里江雪的那段录音,“陈阳,你放心,我是你的,我永远是你的。”

        江雪的声音这么近又那么远,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听到她对我说话。

        我真的好想江雪啊,我又像高中时那样,想象着江雪在武汉大学的样子,想象着她此刻正在做什么。

        如果有人能听听我对江雪的思念,我觉得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排解了。

        而这个人在2004年冬天的时候终于出现了,她是一位女生,叫林楠,是我的同班同学。

        我第一次对林楠有印象是在军训期间。

        军训开始时我并没有见过她,军训中的某一天下午,我们没有训练,而是集体去校医院体检,这时我才第一次见到她。

        我注意到林楠的原因很简单,第一,她不像我们都穿着军装,她穿着便装和另外几个同样穿着便装的同学在那聊天。

        第二,她的眉眼真有几分很像江雪,当然,其他地方完全不像。

        林楠是一头短发,个子也比江雪低一些,应该是一米六,身材很瘦,不像江雪那样凹凸有致,不过,也绝对称得上漂亮。

        听别人议论,我才知道这些不用参加军训的同学都是港澳台学生,他们不仅不用军训,还都住在环境更好的宿舍。

        正式开课以后,我和李远、林楠被分在同一个英语课的小班上,又被英语老师分在同一个小组,经常会因完成小组作业而有机会一起相处,我们也就慢慢熟络了起来。

        我发现林楠的普通话很标准,不像有台湾或者香港的口音,就疑惑地问李远。

        李远听了哈哈大笑,他告诉我林楠就是成都人,只是因为有亲戚在国外,才被当作港澳台学生对待,我们班其他那几位所谓的港澳台同学也都是这样,没有一个是真正从港澳台来的。

        当然,我对林楠的关注只是因为好奇,或许还有一点她像江雪的缘故,但是我从来没有对她有过超越朋友关系的想法。

        从我们认识一直到最后毕业分别,我只把她当作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把她当作男生,她也是一样,我们绝对清清白白,这一点我们都问心无愧。

        随着我们变得越来越熟,我和李远、林楠,还有林楠的室友,一位来自福建的港澳台学生,有时会在周末时坐校车去校本部,在成都市内逛一逛。

        林楠是成都人,都是她带着我们吃各种美食。

        其实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只是李远说他一个男生实在有点尴尬,非拉着我去不可,我才跟着来的。

        成都的确是个好地方,有吃的有玩的,景色也美,只是没有江雪在我身边,这些都显得毫无意义。

        出来吃饭时,林楠总是抢着买单,她总说她有在挣钱,不用我们这些没收入的人掏钱。

        后来我才知道,她还真的是个小财神,她母亲给了她几千块钱让她炒股,她在股市里买哪支股票哪支股票就涨,每个月都能赚不少钱。

        十二月的一天下午,我和李远吃过晚饭,李远就开始和女朋友煲电话粥,这时林楠打电话叫我们出去,说她正在楼下等。

        “李远正打电话呢……他应该没空出去。”我看到李远在边打电话边向我摆手。

        “那你出来啊,没他你走不了路吗?”林楠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率,她人很善良,就是说话太直,总是不留情面。

        “……行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感觉就我一个人和两个女生出去,还是有些尴尬。

        下楼一看,只有林楠一个人站在那。“怎么就你一个?你室友呢?”我不禁好奇,一般她们都是一起出来的。

        “她有男朋友了,约会去了……没人陪我玩我才来找你们的啊。”林楠回答道。

        “那就咱俩还是算了吧,你回宿舍吧。”我觉得单独两个人更尴尬。

        “为什么啊?陪我聊会天么。”林楠问我。

        “不行,我……我有女朋友的……”我觉得这样实在不好,就只能这么解释。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啊……再说,你哪有女朋友啊?”林楠有些生气的样子,她皱眉头的样子更像江雪了。

        我把手机按亮递给她看,手机的壁纸是江雪的照片。

        “唉哟,还挺漂亮的嘛……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林楠很好奇。

        “事情太复杂了,一言难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这么说。

        “那你给我讲讲呗,反正咱俩都没事。”林楠笑嘻嘻地说。

        “……那好吧。”我答应了她。这么久了,我天天想着江雪,也确实需要向人倾诉一下了。

        于是我们边走边说,我把我和江雪的事情从头到尾细致地给林楠讲了一遍。

        “我觉得你想的没错啊,你确实对她影响很大,她没上清华就是你害的。”林楠听完我的讲述,就这样对我说道。

        “你还真是……你说话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虽然我自己心里也这么想,但是听别人说出来,我还是觉得不舒服。

        “那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听了你讲的,就是这个感觉。”林楠说话还是这么直。

        “……行吧,早知道不给你讲了……”我本想排解一下情绪,没想到被林楠怼地心里更加憋屈。

        “那你想听什么?安慰你一下?我觉得你不需要吧。”林楠的嘴真是不饶人。

        “我怎么不需要了?”我真有点生气了,“我天天都想她,想得快疯了……”

        “那你去找她啊,你自己不愿意去,光难受个什么劲?”林楠说道。

        “我……我觉得我一出现又会影响她……”我感到很沮丧。

        “那不就完了,你也知道你对她有影响,那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吗?”林楠反问道。

        “怎么会好啊……唉,你根本就不懂……”我感觉和林楠就说不清楚。

        “是啊,我就是不懂,我又没谈过恋爱……”林楠的眼神似乎有些落寞。

        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过分,就赶紧说道:“我也不是这意思……”

        “没什么啦,我确实是不懂啊……”林楠若有所思地说道。

        许久没人说话,林楠突然又说道:“那我也给你说一个我的事情吧,只有我小学最好的同学知道。”

        “我不想听。”我也回答地很直接。

        “你是真有病吗?”林楠应该已经想打我了。

        “我们要是互相说了很私密的事,关系就会变得亲近,我觉得这样对不起江雪。”既然林楠是直脾气的人,那我就给她解释清楚。

        “……陈阳,你真是太自作多情了,我告诉你啊,你身上没有一点吸引我的地方,我看李远都比你顺眼得多,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对你有什么想法……明白了没?”

        林楠显得又生气又无奈。

        “好,我知道了……那你说吧。”既然都说清楚了,我也就不担心了。

        “你真是气死我了……”林楠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那我就讲讲我的事吧,其实也是听到你的故事以后我想到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林楠开口道。

        “啊?”我没想到她说的事竟然是这样的展开。

        “喂,你讲故事的时候我可没打断你。”林楠瞪着我。

        “好,好,你说……”我表示抱歉。

        “我刚出生的时候,我妈妈就和我爸爸离婚了,我妈妈带着我一直和姥爷姥姥一起住,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家里就没有一张我爸爸的照片……也没有人提起过他,就像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一样。”

        林楠的语气非常平静,就像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我小的时候看别人都有爸爸,就回家问我妈妈,她很生气地骂我,让我不许再问,后来我也就不敢再提这事了。”

        “我姥爷走得比较早,家里就剩下我妈妈、我姥姥和我三个人,这几年我妈妈经常去日本工作,每年都有一段时间不在国内,我就趁她不在的时候缠着我姥姥问我爸爸的事,我姥姥被我烦得不行就给我了说了一点,我才知道他们是离婚了,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我爸爸死了……”林楠继续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去找找你爸?”我忍不住问道。

        “当然想过啊,可是怎么找啊……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我姥姥也不愿意告诉我。”林楠无奈地说。

        “再求求她嘛,姥姥都很心疼孙女的……”我按照自己的经验说道。

        林楠哼了一声,说道:“我姥姥可不喜欢我,她是个很尖酸刻薄的老太太……可能我们家人都不喜欢我,他们想要个男孩,你看我这名字,都有个“男”的发音……”

        “也真是奇怪,我姥姥、我妈妈都希望我是个男孩,但是她们又一副很讨厌男人的样子,我从小我妈妈就告诉我离男生远一点,小学四年级就告诉我不许谈恋爱,直到现在都是……所以你刚才说到,你的……江女神的妈妈也不让她谈恋爱,我就想到我妈妈了……”林楠边说边看看我。

        “这……应该还是不太一样吧……”我插嘴道。

        “我就是联想到了嘛,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啊,我不可能谈恋爱的,不管是和你,还是别人。”林楠的表情很坦荡。

        “好吧……那是我误会了……”我也相信她说的话。

        “现在心情好点没,是不是觉得和你们的情呀爱呀相比,我要悲惨多了?”林楠苦笑着问我。

        “我又不是要比惨……”我也同样苦笑着。

        “行啦,现在咱俩扯平了……你回宿舍吧,我也回去了。”林楠说着就向我挥手再见,港澳台学生的宿舍离我们宿舍有一段距离。

        “好,我走了。”我也挥挥手,往宿舍走去。

        我是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开朗的女孩还有这么一段不幸的身世,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问题啊。

        和林楠的这些沉重的经历相比,我觉得我感情上的坎坷似乎确实算不上大事了。

        感情上的坎坷也不属于我一个人,大学生不遭遇点感情上的波折似乎就不叫大学生了,尤其是对于异地恋的那些人来说。

        李远就是如此。整个大一第一学期,他的恋情都顺风顺水,结果到了第二学期就出了问题。

        李远有位高中同学在清华大学读书,他女朋友也认识这位同学,她想去清华的图书馆借书,就找了这个同学借用借书证,一来二去竟然和这位同学的室友好上了。

        最狗血的是,当李远去北京找他女朋友谈这个事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室友这回事,就是他女朋友和他高中同学好上了,俩人编了个故事来骗他的。

        李远从北京回来后非常消沉,那会正赶上五一放假前夕,我们都没打算回家,就想着五一时候带他出去逛逛,散散心。

        没想到他却不愿意出去,一问才知道,五月二日是他的生日,这学期开学时他女朋友说好来成都给他过生日的,现在一切都没了,他一想起来就难受。

        于是只能由我们来给他过生日了,2005年五月二日上午,我和林楠去学校外的蛋糕房给李远定了蛋糕,又趁着做蛋糕的时间,去超市买了一大推吃的喝的零食。

        那会的超市,像我背着的小包都要存起来。

        我们买好东西出来,我自然很有绅士风度地负责干重活。

        见我提着一大包东西,林楠就帮我取了刚才存的包,又顺势斜挎着背了起来,她站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我背上也挺合适的嘛……”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这个画面似曾相识,我记得有个女孩也曾背着这个包对我这样说过,我的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啊……”林楠奇怪地问我。

        “没事……没事……”我边抹着眼泪边赶紧走出超市。

        “又是想你的江女神了啊……”林楠嘀咕着。我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经常会在想到江雪时突然就变得难过起来。

        我们去蛋糕房取了蛋糕后,就径直回了宿舍。

        刚才的画面又勾起了我对江雪的思念,我的心里十分难过,一路上我都低着头只顾往前走,林楠则在一旁有说有笑,似乎是想逗我开心。

        本来是想安慰别人,让别人开心的事,结果把自己却弄得这么难受了。

        今天的事似乎就是我迄今为止大学生活的一个缩影,我有了关系很好的朋友李远和林楠,我们在一起也会有高兴的时候,可是我心中始终有绕不过去的那个名字,随时随地想起她时我都可以泪流满面。

        虽然有朋友相伴,但是我的大学生活过得并不开心,或者说没有初一初二和高三时那种真正的开心,甚至也不如高一高二的时候。

        高一高二时虽然见不到江雪,但我心中充满希望,忙碌的高中生活也让我无暇想太多。

        可是现在,我看不到什么希望。

        我还是无比希望能和她有联系。

        我用新的手机号给江雪打过电话,仍然是关机,我想她一定也换了武汉的新手机号;我到处找初中的同学,但没有人和江雪有过联系,艾娜搬家后吴睿也根本联系不到她;我试着给江雪写信,我在网上查了武汉大学的地址和邮编,具体收信地址写了江雪当时报的学院和专业,我写了好几封信,可是都没有收到回信。

        只剩下直接去找江雪这一种办法了,可是我害怕见到她,我觉得自己是江雪的累赘,我不知道我的出现是不是又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尽力把大学的空闲时间都利用起来,我按照江雪嘱咐我的,把不上课的时间都用在图书馆、自习室和体育场。

        虽然学了经济,但我一直对历史很感兴趣,我就去图书馆借了很多历史类书籍阅读;我和李远每天都会去自习室学习,从他身上我也学到很多;每天晚上我都会去体育场跑几圈锻炼身体。

        可以说我的大学生活过得非常充实,可是我内心却是无比空虚。

        我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任何目的,我只是在遵守江雪的嘱托,只是在逃避自己心中的矛盾。

        就这样,大一大二的时间匆匆过去。

        大二以后,林楠在周末也几乎不再找我们出去玩了,她好像在忙着什么事,我也继续着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继续在心里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大二第二学期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林楠一直在忙些什么。

        那是2006年四月初的时候。这天我们一整天都没有课,一大早我就收到了林楠的短信:“今天陪我去一趟市里吧,想请你帮我个忙。”

        “好,叫上李远一起吧。”我回复道。

        “不行,只有你能帮我。”她又回复。

        “什么忙啊?”我怕她又想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放心吧,不会为难你的。”

        既然林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再矫情了。

        我收拾了一下就和她一起出发了。

        路上,她告诉了我究竟要帮什么忙以及这大半年时间她都在忙什么。

        原来林楠终于从她姥姥那逼问出了她父亲的名字和工作单位——成都市的一所大学,她就去那想找找她父亲,一去才知道,她父亲早已不在那工作了,因为时间太久,现在学校人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林楠为了找到知道她父亲去处的人,就在这所学校的家属院里瞎蒙,碰到人就问,还一栋楼一栋楼地敲门询问,结果还真让她给问出来了,那人告诉她,她父亲调到了市里的某个事业单位工作,林楠就又去这个单位找,几经波折,终于锁定了她父亲工作的地方。

        可是她去了几次,都没有勇气走进去见自己的父亲,所以今天她就让我帮她先进去看看,确定一下是不是有这么个人,再叫她进去。

        我们赶到这个单位时,正是十点多的上班时间,院子不大,只有一栋楼,门卫也不严,报了她父亲的名字就让我们进去了。

        林楠把她父亲的办公室门牌号告诉了我,这是在二楼的某个办公室,我就让她在楼下等着,找到了就给她发信。

        我上了二楼,还担心着是不是要敲门询问,就发现所有办公室的门都开着,可能是有统一的要求吧。

        我走到她父亲的那间办公室门口时故意走得很慢,使劲向里张望,办公室里坐着两个男的,我一眼就认出了林楠的父亲。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