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继续更新这篇文了,好几个月没更了,如果还有人看的话,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前边的剧情了。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真没想到这两万字被我慢吞吞地写了两个半月…我本来的计划,是在放寒假前写到嫂子登场的段落,事实证明,我低估了我的拖延症,也高估了自己的写作能力。
其实这个特别篇也没有非常特别的地方……不是番外,就是把好几章的内容合并到一起去了,并且用数字小节隔开。
如题,这章只讲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变化。
祝大家新年快乐,也祝阿谭和俄切在2003年新年快乐。
《她》
01
她的爱情回来了,用一种扭曲的方式。
我还记得那天,我第一次领她来守宫的仓库的那天。
她一直怯生生地躲在我身后,紧紧捏着我的手腕,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可以猜到她的神态,她一定低着头,紧张地望着白色的帆布鞋头上那块擦不掉的污渍。
她不敢看大家,因为注视恶人,那是一种老百姓的罪过。
守宫把我喊到一边去,小声对我说,“你怎么随便把人带进来?”
我嘻嘻哈哈地回应,“她不是外人啊,她是我女朋友,她不会乱说的。”
“她是你女朋友?还在上学?”
“对啊,还在上学,七中的,好学生!”
“怎么骗到手的?”
“我没骗,她喜欢我。”
守宫很惊讶,沉默了好几秒,最后只得憋出一句,“她跟你这种人谈恋爱……图你什么?”
我得意地笑,“那人家就非要和我谈呢,我有什么办法?”
仓库里的伙计们一起扭头看向阿谭,我也和他们一起打量着她,就好像我从未见过她一样。
那一刻她一定害怕了,一定比刚才更害怕了,我——她最亲密的人,和在场的其他人一起,用同样的眼神望着她,我们不怀好意地笑。
她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在脑海里重新审视了我,尽管她早就挣扎了无数次。她的眼神很快就软了下来,她再一次选择了相信我。
注视老百姓,尤其当这位老百姓是一位漂亮的女学生时,这是一种恶人的凌辱。
守宫慷慨地送给阿谭了好几盒安定片,这是给她的见面礼。
她总是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无论我去哪里。她再也不敢放手了,似乎只要超过一段时间看不到我,我就会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个世界就是一面多彩的菱镜,我们总是先看到这个社会上的自己,再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别人,所以人活着便有了千万个选择,我们会选择朋友、选择工作、选择人生。
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
当女高中生在毒贩的仓库里被大家施以善意和关怀时,她生命的镜子开始出现裂痕。
她依旧会每天早晨背着书包乖乖去上学,但她也会偷偷吃几片安眠药,托着下巴看着黑板上的粉笔字舞动,一切美好都会在顷刻间纷至沓来。
她不再去晚自习,而是每每放学后都来仓库里待着。
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小天地里,她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还有形形色色的事,比她人生前十几年见识的都要多。
她听着大伙们嘴里平平淡淡地说出那些离奇命案,就发生在成都,就发生在她身边,谁谁谁被绑架了,谁谁谁被轮奸了,谁谁谁遭人暗杀了……
她在这里领悟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与她在学校的世界正好相反。
她终于受够了平淡又枯燥的人生,被我激起了压抑多年的冒险精神,她尝到了叛逆的滋味,并且很快沉沦于此。
我们吸毒,她在一旁写作业。有时学无聊了,就磕上几片安定,趴在作业本前发呆。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表现欲,她也不例外,总是喜欢不经意间彰显自己独特的身份,所以她喜欢讲学校的事,讲那些对于我们来说遥不可及的喜怒哀乐,所有人都洗耳恭听。
大家总是一起聊天,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每个人也都同样自私,总是想讲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喜欢打断别人说话。
她不知道一件事,也许大家并不是对她讲的内容感兴趣,这一切仅仅都是因为吸完毒的人喜欢跟人没完没了地讲话,哪怕别人在你耳边念经你也觉得好听。
爱溜冰的人话最多,能说上三天三夜。
她在这种聒噪的环境里学习,罪恶的天地里绽放洁白的花,她永远是那么恬静又乖巧。
大家会夸她可爱、夸她漂亮、关心她、捧着她,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去对待,鼓励一个自卑的人,这无疑是一剂催人奋进的春药。
很可笑吧,她的成绩居然没有下降,安定片是造梦的神,悬崖边的抱负如烈火般燃烧。
天下第一流!
“你们和电视上的坏人不太一样……和我想象中的坏人也不一样。”
“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象中的坏人的是什么样呢?”
明亮的黑眼珠转了又转,她摇摇头,无法回答,只是将天真的笑容挂在脸上。
是毒贩和妓女们治好了这位优等生的抑郁症。
“你们吸毒不要吵到别人好学生学习好不好!你不学别人还学呢,人家还要高考呢!”
飞仔这个人虽混蛋,却总是喜欢说玩笑话。
她总是和我们一起哈哈大笑,笑到晶莹的泪珠都在眼角藏不住。邪恶的知己,还有伪善的爱人。错误的友谊,但却是真正的快乐。
就连我也会沉迷于那段时光,世界被蒙上一层蓝色的雾,那是黎明前的短暂幻梦,是海洛因让我们真正团结。
从那一刻起,她再也不会戒备罪恶。
她也依旧以一种扭曲的方式保持着最初的纯真与善良,她依旧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当我站在校门口见到她时,她天真的娃娃脸上悄悄地对身边的同学露出不屑的神情,一闪而过。
我知道那种表情,我也知道那种藏不住的高傲和伪善,逃不过我的眼睛,因为我曾经就是那样,就像我第一次从成都回利姆时那样。
一年前,坐在贫瘠的土地上,吹风。
我们一起抽劣质的烟草,在同一个天地,说两个世界的话,做小时候常做的事,模仿牧羊人,却好像是粗砺的废渣洗刷我的肺腑,我开始思念起大麻的味道。
他们不会说,兄弟,传一口。
她和当初的我一样缄默,开始逐渐对自己班上的同学嗤之以鼻,安眠药侵蚀女高中生的大脑,可笑又抑制不住的自负如影随形,直到她的世界观在此刻开始逐渐地发生动摇,曾经那个无比正义的她慢慢不复存在了。
她融入了毒贩的大家庭。
她一定很想炫耀,自己有一帮又酷又奇怪的朋友,可是她答应过我要永远保护我们的秘密,这种优越感永远说不出口,最后只剩下眼神里无声的嘲讽。
我们会谈论梦想,没错,吸毒的人也会谈论梦想。
茉莉想开一家宠物店,小宁想成为一名医生,飞仔想当成都市市长。
阿谭也依旧记得自己的梦想,每当她吃完安定片之后,她都会毫不吝啬地把它讲给每个人听。她一直都想当个记者。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梦想,那是后来才有的事。至于我到底打算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以后再告诉你。
我们说了很多,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梦想是去戒毒。
我还记得有一天飞仔很高兴,拿着阿谭的草稿纸乱写乱画,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做了几道算术题,最后他突然扶着她的肩膀,激动地说:“好学生,你可要答应我们,以后你当了记者,可不许举报我们!我想上电视,你带我上电视好不好?”
毒贩的仓库里编织可笑的梦,这是糜烂却梦幻的理想主义,谁也不会去打破。
成瘾是一件温柔又浪漫的事,就像孩童时代母亲的抚摸。
从她开始对安定片产生依赖的那一刻起,我就得到了对她近乎于百分之百的控制权。
我依然会对她好,依然会和她拉着手逛街,接她放学,但只有我们两个心里清楚,这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她变了,我也变了。
这姑娘表面上看起来聪明伶俐,实际上蠢得要死。
一想到她为了挽回我居然毫无底线、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愿意倒贴钱让拉龙操她,我就觉得有点恶心。
也许是我上次突然发脾气打她吓到她了,她开始异常低眉顺眼。
她的情绪完全被我操控,有时我只需要对着她轻轻皱一下眉头,她就会惊慌万分,赶忙自问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她越是粘着我,我就越烦她,但我并没有打算甩掉她。
说实话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我和很多女人都有过情感关系,但是从没有哪个女的会像阿谭一样把我当祖宗供着。
我开始大肆利用她的脆弱。
大多数时间冷落她,甚至有意无意地贬低她,再偶尔对她热情一下。
她根本就摸不清这其中的规律,可她对我的爱却从未减过分毫。
“抑郁症是什么感觉?”
我曾这样问她。
不是痛苦,不是绝望,仅仅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看着脱落的墙皮不规则的边缘,就这样持续几个小时。感觉自己被封印。
她告诉我,抑郁是一种“空”。
有一条无形的铁链一直拴着她,一旦她想逃离,心就会被撕扯。
先痛苦、再快乐、再痛苦、开始寻找解药、再一次快乐、又痛苦、开始寻找更高级的解药……
我说的不是我吸毒的过程,我说的是阿谭是如何给自己“治疗”抑郁症的。
在这段时间,我对于她的感觉一直在变。
从最开始的厌恶,再到得意,得意的劲头过了,就变成了无所谓。
当我意识到她从今以后永远都属于我之后,她就不再神秘了,我再也无法在她身上找到那种狩猎的快感了。
阿谭对我来说不再是一个心爱的女友,而是一个好玩的玩具。
我开始不再珍惜她。
她也因此开始再一次想方设法引起我的注意。
比如开始对美丽产生怀疑。
她让茉莉陪她去商业街给自己穿了耳洞,还买了漂亮的耳环,不上学的时候,她的耳边总是挂着亮闪闪的饰品,也许是我还没看习惯,总觉得有些不和谐。
她也开始学着化妆,开始学着画眼影,开始学着涂口红,只可惜那些妆容总是浮在她的脸上,仿佛闪亮又僵硬的面具。
她总是费尽心思地打扮自己,可是她越用力,就越事与愿违。
她根本就不明白,女人的漂亮从不是装扮出来的,即使她化再浓的妆,穿再惊艳的衣服,也永远不能带给我当初在校门口初次遇见她时的感受。
她也总是主动找我求欢,曾经那个清纯又保守的她开始把自己的肉体作为展现自身价值的筹码。
值得一提的是,安定片这种药物吃完女人很容易达到性高潮,经常没到几分钟她就泄了。
高潮过后的我们一起躺着,陷入沉思,但我保证沉思的内容绝不相同。
爱情从来不是讨来的,可她却再也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倘若真是如此,坐在天桥上乞讨的流浪汉才是世间最大的情圣。
没有人会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可是她不明白。
为情所困,为情犯错,为情糊涂,这就是她。
也许劳拉西泮才是唯一的解脱,这是能让她在短时间内忘却烦恼的唯一途径。
她再也不会遵医嘱了,从最开始的一次一片,到一次四五片,再到一次将近十片。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这明明是可以杀人的剂量,而她只不过是平静地度过了几个小时的虚妄。
常人对毒品总有着千百万种误解,这就是其中之一,人们总觉得一个人只要接触毒品一次就万劫不复,从此之后只要离开它就会被戒断反应折磨地痛不欲生。
其实它远远没有那么猛烈,尤其是最开始的时候,它总是静悄悄地,温和地可怕,许多毒品根本就不存在戒断反应,至少我的体感是如此,但我也从未真正离开过它们。
那是一种难以捉摸的“精神控制”,一种身份上的认同,一旦身体和心灵经历了那种动荡,就再也无法直视生命的平凡。
人们习惯于把它称之为心瘾。
阿谭有一个粉红色的小药盒,上边贴满了我送她的卡通贴画,药盒里装满了安眠药。
上劲之后的她常常眯着眼睛坐在那里发呆,她总是用手紧紧攥着药盒,轻轻摇晃它,让药片碰撞盒子,就能发出沙沙的响声,最好再打开盖子,仔细数一数还剩几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真挚的平静。
她再也不会对药物滥用感到恐慌,她只不过是一个抑郁症患者,她只不过是吃了医生开给她的药,这是完全合法的,从法律角度上讲她没有吸毒,她没有做错什么。
只可惜安眠药不会永远拯救她。
拥抱劳拉西泮,就意味着拥抱地西泮、拥抱三唑仑、拥抱思诺思、拥抱佐匹克隆……她用尽全力拥抱危险和错误。
过量服用安眠药可以杀死任何人,却无法杀死一个嗑药成瘾的女高中生。
我们都管安定片叫幼儿毒品,开玩笑说那是吸毒的小宝宝才吃的东西。
每到这个时候,我们总是哈哈地发出一阵怪笑,吸毒后的人总是这样,一句话,或者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都可以让他开心很久,那时候我们都在笑,笑得好开心,没人关心她真的难过。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的抑郁症再也好不了了。
幸福就像过山车。她的快乐到了顶峰,现在要下坡了。
患得患失,越害怕就越需要,她对我的态度逐渐从顺从变成了病态的依赖,甚至到了连我都有些困惑的程度。
她爱我,当然也爱毒贩的小仓库,即使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她表现善意。
有些男人,可能是守宫的朋友,也可能是他手下某个发货的人的朋友,总之我跟他们也不是很熟,在他们无聊时,总是喜欢趁着阿谭写作业时在一旁说说笑笑,即使他们开了言语上冒犯的玩笑,甚至有些人会故意悄悄跟她制造一些肢体接触,阿谭也从未表示过她讨厌这里。
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她爱上这个地方。这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一种生命中的习惯。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在一直勾着她。
我不知道。
02
生日蛋糕静静地立在仓库的中央的玻璃茶几上,飘来一股甜腻的味道,洁白的奶油上装点着粉红色的裱花和糖豆,裹着亮晶晶的糖浆的草莓上沾满了椰子粉,白白的,细细的,就像……
“我约好了和妈妈打电话,我忘记了!”
她望着手机上闪烁的白光,无助地看向大家。
“我现在要回家了,我可以打完马上回来的。”
“你可以直接用这里的电脑。”守宫对大家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我们都不说话。”
互联网可真是伟大的发明,它可以打破空间和昼夜,让隔了千万里的亲人在电波里团聚。
我们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再时不时互相做个鬼脸,憋笑。女儿的声音让她感到温暖,甚至是窒息的拥挤,只因那里撒满了安眠药味的谎言。
一场难得的语音通话,来自这个世界上真正无条件爱她的人,只可惜我从她的神情和语气里感到了微妙的恐慌和应付,她只想赶快挂掉电话。
女高中生是一个差强人意的小演员,扮演曾经的自己,扮演从没遇见过我的人生。
我在家,刚回来,刚下晚自习,一切都好,奶奶睡了,摄像头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当嘈杂的电流音平息,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小宁说,你妈妈好爱你啊!
她却反问,难道你们的爸爸妈妈不爱你们吗?
“哈哈……”飞仔把袖子撸起来,苦笑,鼻子出气,“我妈死啦!”
“抱歉……”阿谭小声说。
“有什么抱歉的,要不是她有癌症,我上哪里搞止痛剂的处方呢?她的麻醉卡我现在还能去医院里开出东西呢!”
阿谭欲言又止,尴尬地笑。我早就习惯飞仔这样了。
蜡烛闪着红彤彤的火焰,把每个人的瞳仁都照得明亮,我们其余的人把一小块载着海洛因粉末的锡纸放在蜡烛上烤制,烧起青烟,这是我们独特的庆祝方式。
“生日快乐!”
我们一起大声叫喊,锡纸上半透明的烟雾笼罩在她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了愿望。
可是就在她睁开眼睛打算吹灭蜡烛的时候,她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惊恐,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她突然晕倒了。
我被吓到了,使劲晃她的肩膀,可她就像一个坏掉的提线木偶一样始终耷拉着脑袋,她的身体很烫,脸颊被染成桃红色。
所有人一下子都慌了神,其中最紧张的就是我。
我用手托着她热乎乎的脖颈,一直喊她的名字,茉莉去卫生间拿来过了凉水的毛巾敷在她的额头,可是她的双眼紧闭,怎么都醒不过来。
团结被捅了窟窿。
我的慌张并不是装出来的,我承认我很自私,我确实有担心她,但也不完全是,也许更多的是担心我自己。
一个省重点的女高中生被一群社会人员教唆吸毒,搞不好要上报纸。
“飞仔,是不是你?你是不是给她下药了?”
“你有病吧?你怀疑我做什么?你现在装起来好人了?再说老子凭什么偷偷给她下药?对我有什么好处?她给我钱了吗?”
“那她为什么晕倒?”
“我他妈哪知道?!”
是啊,飞仔一向把钱看得最重要,这不是因为他贪财,他并不爱钱,他只爱海洛因。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吸毒的钱拿来给别人下药?
我陷入沉默。
谢天谢地她很快就醒了,跳动的眼皮是生命的开关,少女做了有史以来最长的梦,婴儿般的睫毛遮挡布满血丝的双眼,我们赶忙询问她,就好像是真的心疼。
“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光洁的脸蛋上拧起皱纹。
“我怎么了?”
“你刚才昏过去了,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好晕……”
“你有乱吃什么东西吗?”
“什么?”
“就是仓库里的东西。你有吃什么吗?”
也许她想要使劲摇头,残留的眩晕感却只能支撑她晃了晃脸颊,有一种怪异的美显现在她身上,那是少女的迷惘。
海洛因篡改了我的味蕾,现在我最爱吃甜食,我喜欢吃糖、吃巧克力、吃果冻、吃奶油蛋糕,要不是有其他人在,我可以一个人把这一整个蛋糕都吃完。
当阿谭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生日蛋糕只剩下几根烧了半截的蜡烛。
没人意识到有些东西在静悄悄地改变。
03
我们本来约好了在校门口见面,我去了,可她却不在学校。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打她电话,也是关机。
我迫不及待地回家,因为我的奖励时间要到了。
在上楼的时候我就开始急不可耐地掏钥匙,但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屋门居然是开的,根本就用不到钥匙。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确认家里是不是真进贼了,而是赶快去床头柜上瞄一眼那包锡纸还在吗?
不在了。
卫生间里有动静,门缝虚掩。
我悄悄拖动着步子挪到门口,发现马桶前跪着一个人。
是一个女孩。
她梳着马尾辫,头上别着粉色发夹,穿了宽松的成套校服,裤腿和膝盖被地上的水浸湿,我听见扳动打火机的响声,她弓着背,趴在马桶盖前不知在摆弄着什么,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一只偷油吃的大老鼠。
熟悉的背影,但我却觉得诡异又惊悚。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已经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对她感到陌生,但我能预感到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穿着校服的老鼠愣住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家,我不能来吗?”
老鼠的语气很镇定,很缓慢,好像所有情绪都被熨斗抚平,我却毛骨悚然。
“能来。但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打你电话关机,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所以呢?你在这干什么呢?”
我上前一步,掰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你是不是动我东西了?”
我看到了她的脸,还有她手上的东西,她手里拿着我放在床头的打火机,还有那张锡纸,但锡纸上已经什么都没了,锡纸也糊掉了,也许是她的手法有问题。
她一脸愧疚地望着我,眼睛里挂着泪。
我惊讶地望着她针尖样的瞳孔,那一瞬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当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时候,不声不响。
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为什么她对我总是有着夸张到令人捉摸不透的依赖感,为什么总是在我烫吸的时候粘在我身边,为什么总是执着于在仓库里写作业,为什么没有我的存在会让她焦虑又烦躁。
海洛因的味道很难闻,那是泛着金属味的酸,就像浸在醋里的铁皮。
起初她无比讨厌这个味道,大概也就是不到一周的功夫,她不仅不再抱怨,还总是主动凑过来,乖乖地靠在我的肩膀上,一起静静地看着小小的房间被升腾的银白色魂魄占领。
大概从那个时候我开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错觉,那就是我觉得她懂我,她好像真的能捕捉到我的喜乐,甚至是毒品给予我身体的反应,我焦虑,她也焦虑,我平静,她也平静,我快乐,她也快乐。
尤其是在我烫吸的时候,我们有一种可怕又难得的默契,我们的命运相连。
现在想想那绝对不是错觉。
这东西就类似于二手烟,但杀伤力无限大于后者。
她对我的爱恋浸泡在海洛因升腾的烟雾里,那些青灰色的薄纱终于成了幸福的依恋,这就是困扰了我许久的答案,我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如此害怕失去我,即使我早已不像当初那样待她。
我后来了解到一种叫做费洛蒙的东西,那都是后话了。
简单来说,如果你爱他,说明你在生理上对他的气味不排斥。
我们只是互相看着对方,沉默了好久好久,宿命感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甜蜜的雨季,青春的哀痛滴答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浇湿了她的心房,曾经充满阳光的地方长出了霉菌,有一种迷雾般的罪恶在肆意生长。
少女无助的抽泣声响彻我的房间,带来湿漉漉的潮气,我们的心也跟着冷了。
“俄切……如果我变成她们那样,你会重新爱上我吗?”
04
从她的瞳孔变小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需要安定片和抑郁症处方了。
人生的灾祸就像温水煮青蛙,起初并没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甚至可以说相当不错,因为她的日子突然有了盼头。
每个开始吸毒的人其实都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完蛋了,他们唯独能在一种东西上找到人生的平衡,那就是可笑的优越感,一种无形的盾,斩断回头的路。
她沉浸在一种虚无的伟大中,一切梦想都成真了。
要知道阿片类的药物都会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那就是会身上痒痒,全身都痒。
她总是克制又矜持,除非那股奇痒席卷全身。到了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抛弃一个天真的女孩本该有的廉耻。
她会在任何场合抓痒痒,哪怕是人满为患的街道。
哪怕她穿着连衣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裙摆掀到肚脐以上,露出小腹和蕾丝内裤,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雪白的皮肤抓得满是红痕。
一点都不难为情。
在这种“危机关头”,她毫不在乎普通人怎样看待她,她只在乎团伙里的大家怎样看待她,尤其是我。
她最开始的量不大,甚至不需要花钱,她会像拾破烂一样把我们用掉的锡纸攒起来,用指甲一点点把锡纸缝里的粉末刮出来。
她可爱的粉色药盒里不再只装着安定片,那里还有成叠的二手锡纸,还有救急用的曲马多、羟考酮、还有吗啡缓释片。
过去的她很温柔,可是现在的她时不时就会变成一只焦躁的小兽,她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小兽有时会夹起尾巴悄悄哭泣,有时也会露出獠牙想要咬人。
至于我为什么开始注射,还要从一场“意外”说起。
当时我正用打火机烤锡纸,阿谭在旁边催我快一点,她急得推我,东西全洒了。
我大腿上有伤,粉末混杂着汗水滴进了我的伤口,很快就顺着皮肤和血液钻进了身体内部,先是一阵剧烈的哆嗦,我疼得低头咬牙,紧接着世界就马上清澈了。
那只是一点点的量,不到我平时用量的一半!
“俄切……你还好吗??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疼吗???”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而我只是定在那里呆呆地傻笑。
“你别吓我!”
我感觉真他妈的好。
在误打误撞间,我窥探到了血与毒交融的秘密。下一次,我打算扎一针试试。
得益于贩毒之初帮人扎针的经验,我早就是找血管的专家,肘窝处那条青灰色的凸起,就是通往天堂的道路。
人人都说注射更爽,当然还有一个更实际的因素,那就是更省钱。注射只需要烫吸四分之一的量。
如果你让我用最简短的语言概括注射的感觉,我想说……
震撼。
没错,超前的震撼。无与伦比的震撼。
我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它到底是什么感觉,但在我真正完成第一次注射时终于感慨道——人类的想象力是十分有限的。
我曾经不懂小景、不懂僵尸男、不懂飞仔、不懂吴垠,在这一刻我终于懂他。
吴垠死得壮丽又快慰。
所以人们传递注射器,就是传递幸福,就像运动员传递奥运火炬。
我说,幸福是感觉,是心灵的感觉。
注射四号。
它是宇宙中最柔软的物质,却拥有毁灭一切的能量。
它起初会冲击腿腹,接着是脊背,肌肉变得像棉花,潮水在骨骼间荡漾,永远改变我的基因。
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好像是胶卷长达亿个光年的电影。
我看到我的所有人生,看到熠熠生辉的金色梦乡,看到宫阙和星宿,看到宇宙的最高峰,那里平平静静。
它是黑洞,让我进入记忆的最深处,带给我最原始的恐惧,但我绝不会反抗挣扎,我也不介意失去所有,那是一种极致的“空”,一场甜蜜的殉葬,温柔又恬静,我敢说,没人能拒绝光荣赴死,那里有我全部的幻想。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很抱歉,这世上总有东西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因为它是奥秘,让人领会它是可耻的!那是一种侮辱!
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禁毒——人们之所以禁毒,不是因为毒品太坏了,而是因为它太好了,它太他妈的好了!
所以人们都嫉妒它、诋毁它、抹黑它!
我知道成都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这是专门献给“打针仔”的。
点点滴滴在心头,一丝一毫不浪费!
05
当你知道你手头有持续的毒品供应的时候,你会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阿谭总是感到焦虑,因为她没有一个可以养活这种可怕的需求的“工作”。
从这方面来说我比她强,但也没好到哪去,我常常还不上赊货的钱,还不上钱,我就没法拿货。我连我自己的都没搞到,我哪有空管她?
以贩养吸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我现在要一个人承担我们两个人的毒资。我很快就撑不住。
茉莉会分我一点,我都管她要过好多次了,但实际上她能给我的也就这点东西了,守宫又不会每个月给她发工资。
我身边的人也经常管我借钱,反正我从来不借,大家都一个比一个穷,我的朋友们几乎都在贩毒,但我没见过他们有谁靠贩毒发家致富的。
一个人可以靠毒品维持几年,这不好说。
我见过吸毒十年的,也见过一针就死的,它首先取决于金钱,其次取决于一个人的运气。而前者至少是实实在在的。
至于具体需要多少钱,你大约需要一座金山,一座无穷无尽的金山。它最好能比你邪恶的欲望繁殖地更快。
所以她总是准时出现在我面前,大约是下午四点,卑微得像一只流浪狗。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我,她根本活不下去。
向来都是谁出钱谁就是老大,既然是我花了钱,那肯定是先由着我来。
我确实承诺过会按时分给她,毕竟我是毒贩,而她只是个学生,可事实上我们在关于分赃的事情上吵了无数次的架,我越来越自私,越来越烦她。
她就像个吸血虫一样讨人厌,那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凭什么分给她?
揍她一顿也不能让她闭嘴,她只会没完没了地哭。
那时的我把自己扎针的行为归因于女高中生对我的拖累,而非我自己不堪的境遇。
我会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无赖地对她大喊大叫:“我扎针都是因为你!”
“你不是因为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我自己??那你他妈就自己想办法!”
那天我没有分货给她,丢下她自己走了。
回到家之后我脱下外衣,距离迎接伟大只有一步之遥,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冷汗直冒。
外套口袋的拉链上方被划了一个口子,周围有不规则的烧焦的痕迹,我太熟悉这样的痕迹了,是扒手专用的能把别人衣服燎一个大洞的小刀。
有人偷了我的东西。
这下天真的要塌了。
我并不是第一次被偷被抢,但是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就是接受不了。
我接受不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接受不了自己没能站在最高的山峰上,我接受不了我一个老练的扒手也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我接受不了自己住在潮湿破败的出租屋里,我接受不了我会因为洗澡水突然变凉而暴跳如雷,我接受不了自己吃辣吃多了会拉肚子,我接受不了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和其他人一样普通的人,我接受不了我和其他人活在一个地球,一个国家,我接受不了和他们一样需要吃喝拉撒,我本该是个遗世独立的天才,我不想和任何人一样,我他妈的接受不了平凡,我就是接受不了!
我像疯了一样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在沙发脚和墙壁的缝隙里找到了两片占满灰尘的白色药片,从药片上刻的字母可以依稀辨认出,这是高纯度的奥施康定,精麻药品的天花板。
曾经我把它视为珍宝,比吗啡缓释片还让我欲罢不能,我们习惯把它掰碎了口服,或者碾成粉鼻吸,但它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了淘汰品。
我把奥施康定片放在一张餐巾纸上,再拿一张餐巾纸垫在上边,用烟灰缸粗暴地把它们敲得粉碎,我怀疑这么点不够用,就从床头柜里翻出了守宫给我的玻璃碴子,这是不得已的最下策。
这东西本身是用来降纯度用的,可以让毒贩们多赚点钱,我每次都偷偷往货里掺,那些不识货的傻逼根本就辨别不了,因为碾碎的玻璃碴在注射的过程中会刺破血管,让毒品进入身体的反应更剧烈,他还觉得是自己爽了呢。
别人买到脏东西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强买强卖,可真没想到我也有把玻璃碴子往胳膊里打的一天。
起初很顺利,或者说太顺利了,我不确定到底是我扎针太快了,还是说奥施康定这东西根本就没法直接打到胳膊里,心脏部位很快就出现一种不可抑制的痉挛,我本能得想要双手抱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当时的我认为这种强烈的感受会危及我的大脑,可我发现连带着我的整条左臂都跟着麻痹了。
我突然想起吴垠。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件事,一个人不仅会死于毒品太纯,还会死于毒品太脏。
也许我已经永生了,我煎熬了好几个世纪,时光永远停留在了白昼,痛苦在无休止地流转,窗外的天空却从未黑过。
钥匙强奸锁眼,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我以为是警察来抓我了,或者房东来催我交租。
但我却听到轻盈的脚步声,温柔又毫无攻击性。
我看到有个女孩站在我面前,乌黑的头发,扎马尾辫。
她穿了蓝白相间的校服,淡粉色的运动鞋,白色的双肩背包,背包上挂了一个毛绒小熊的吊坠,吊坠随着她的身体轻轻摆动,晃地我眼晕。
女孩站在阴影里,我看不清她的脸,窗外的光照耀她头顶的发丝,形成一圈发蓝的光晕,像数码相机里拍出的对焦失败的照片。
这绝对算是我这辈子最孤独无助的时刻之一,也是我这辈子最害怕的时候之一,我怕她恨我、怕她报复我、怕她在我最无力还手的时候掐死我。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温柔地对我说,俄切,你还好吗?
我当然不好,我感觉很不好。
她的手里似乎一直攥着什么东西,指缝里闪烁着璀璨的光。
“我也不想一直欠你的,这是我还给你的。”
我的眼好像快要瞎了,双手在地板上胡乱地摸,却什么也摸不到,她弯下身子,轻轻把铁勺和注射器递给我,还有那包明晃晃的小方块。
被叠成正方形的银色锡纸小包掉落在我的掌心,那是我灵魂的一部分,维持我生命的基因碎片。
我们的肌肤接触,少女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她的手好像摸起来黏糊糊的。
“你哪来的钱?”我没有说谢谢,只是质问。
“管别人借的。”
“不可能,你撒谎,没有人会借这么多钱给我们……你说实话,”我猛吸鼻涕,翻起眼皮望着她,“你到底怎么搞到的钱!”
“帮别人……”
“帮谁?”
“你不认识的人。”
“帮什么?”
“帮他用手……弄出来。”
我双手颤抖地拆开那包锡纸,我怀疑我真是眼花看错了,这量可真不少,够我扎好几天的针了!
我大叫:“你他妈开玩笑,你用手帮他撸出来就挣这么多?”
“我这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别没完没了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她赌气地把书包丢在地上,去了卫生间。
你他妈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这句话在我心里,但我并没说出口。我没有力气和她顶嘴了。
天使拯救我,用最肮脏的手段。
从那一刻我才开始真正心疼她,但我却并没打算改变什么。
别无选择,我想都没想就接受了女高中生的施舍,痛痛快快地扎了一针,她救了我的命,我重新活过来了。
我坐在房间冰冷的地板上,静静地感受体内的细胞死灰复燃,洗手间的门半开着,水池里不断传来水声,她始终低着头,用肥皂死命地清洗双手。
当她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她的双手通红。
06
女高中生告诉了我全部真相。
在她身无分文的时候,一边哭一边在街边乱转,突然有一辆灰色的奔驰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摇下,有一位老男人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说她有急事,需要一百块钱。
老男人笑笑,眼角挤出褶子,从皮质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她。可就在她快要拿到钱的时候,老男人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他问她,小姑娘,你确定你只需要这么多吗?一百块钱够吗?
她犹豫,却连连点头。够了,一百块够了,谢谢您,我会想办法还给您。
他把钱给她,同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少女惊恐,那只大手的力度却让她难以逃脱。
她说自己感到极度不适,仅仅是被他抚摸了手,连灵魂也跟着被猥亵。
“上车吧,我可以帮你。”
一百块当然不够。
小轿车发动,驶离了街道。
07
女高中生总是喊他叔叔。
我们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只是一个慷慨的摇钱树,只要阿谭见到他,仿佛就能感觉到阿片精灵在身体里翩翩起舞。
他愿意支付一笔不少的钱,就比如他第一次遇到她那次,仅仅是让她坐在车里给自己手淫就给了她八百块钱。
结束之后,他会再开车把她送回来。
那老男人对她很包容,他对阿谭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服务的时候必须穿着校服。
从手淫到口交,再到做爱。这是她唯一能快速搞到钱的手段,她别无选择。
我也曾想过好好培养她一把,让她去偷去抢,就像茉莉当初教我那样,虽说赚得没有贩毒多,但至少能搞到点钱是一点啊。
可惜她根本就不是偷鸡摸狗的料,胆小的要死,我常常被她那该死的同理心搞得无话可说,让她去南站附近的女厕所抢包,她不敢,让她去出站口骗钱她也不敢,让她去偷她也找不准最好的时机,有一次我都把赃物交到她手上了,她居然又良心发现,追上人家说您的钱包掉了,竟然又主动还回去了。
胳膊肘往外拐,我气得想当场揍她。
我骂她活该,宁可去卖逼都不肯偷别人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08
“我坚持不住了。”
她把叼在嘴里的吸管递给我,皱着眉。
我打断她,继续把吸管插在她嘴唇上,“你举手,我就停。”
这是抽冰毒的人给同伴的惯用信号,你举手,我就停火,或者你敲桌,或者你拍拍我。
自从她从老男人那里赚到钱后,我很快就尝到了甜头,也算是体验到了被人包养的感觉,我游手好闲了好多天,不去贩毒,也不去当扒手,我要么躺在床上睡大觉,要么去仓库里看电视玩电脑,直到把她的钱花得一分不剩,我才不情不愿地去发货。
既然清醒只会让她感到扭捏和痛苦,那就让她彻底摔碎好了。
少女撩人的哼哼声从嗓子眼里挤出,每被鸡巴插一下就轻叫一声,晶莹的爱液顺着大腿内侧打湿床单,在我干她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好主意。
溜完冰的人总是特别执着,我今天倒非要看看我对她的调教有没有成效。
我打电话给拉龙和所惹,让他们两个来一起操她,也算是履行了我的承诺。
射了精后我跑去一边扎针。
床上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哼声,她始终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枕头里,雪白的屁股高高撅起,像是在憋尿一样摩擦着双腿。
我给拉龙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就懂了,脱了裤子跑到她身后,两只手扶着她的腰,用早就充血的肉棒戳了戳她的屁股。
她感到自己的肌肤被触碰,立刻把双腿叉开,黏糊糊的精液从她的蜜穴口溢出,拉龙用她脱在一旁的内裤简单擦了擦,当他们的性器对在一起时,阿谭主动把屁股向后撞,噗呲一声就把整根鸡巴吸进去了,把拉龙都吓了一跳。
不仅床技好,她的口交技术也真是越来越好了,所惹用勃起的肉棒顶住她的嘴唇,她居然直接就张嘴一口吞下,我看到所惹好像往自己的阴毛上倒了一点什么东西,弄得少女鼻子痒痒,她想要打喷嚏,嘴却被一根鸡巴死死塞住,只好耸动琼鼻嗅来嗅去,面部的肌肉频频抽动。
就这样持续了十分钟左右,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怎么动,一直是阿谭在主动夹着拉龙的鸡巴扭着屁股左右晃,交合的私处不断发出噗噗的响声,淫水混合我刚才射进去的精液,她的两腿间马上就白乎乎一片。
拉龙拍拍她的屁股,“你别光哼哼呀,像猪一样,你说句话我听听,爽不爽?”
她的嘴里正含着所惹的鸡巴,一吹一吸地快要把自己憋晕过去。
拉龙给所惹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鸡巴从阿谭嘴里抽出来,湿漉漉的龟头戳着她的脸蛋,少女深吸一口气,却喊了我的名字。
“俄切……好舒服,好爽……”
拉龙被逗得大笑,用手粗暴地抓起她的头发,掰着她的脑袋往回看,少女的眼神迷离,柳叶一样的眉毛被紧绷的头皮牵引出更大的弧度,挂着汗珠的睫毛像是隔绝悲喜的屏障,无论这世界是怎样的风景,从此都与她无关。
“你仔细看看……看看我是谁?”
阿谭的反应让拉龙也感到惊讶,他问所惹:“你往你屌毛上涂了什么?”
所惹笑嘻嘻地回答:“智慧开悟粉!”
这是我们前段时间给K粉起的新外号,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会被吸毒者们口耳相传,从成都遍布全中国,一直存在很多年。
那是一种解离的真实,她在性爱中摇曳,反复确认着那个模糊又扭曲的人形,直到她确认那不是我,瞳孔替代嘴巴呐喊。
她看到我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清洗着注射器。
“你他妈是傻逼吗??你难道没反应过来有两个人在操你吗??”
拉龙吼她,她吓得一怔,就好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被长辈训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俄切……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