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此即问道

        自从提出团体赛提案起,薛牧从来就不甘于只是灵州势力之内的小打小闹。

        虽是以灵州势力为主体,他还是希望正魔两道都有人参与,把牌子打出去,为将来能够扩展为天下盛事打基础,成为天下论武之外的另一块招牌。

        以星月宗为主的招牌。

        如今灵州势力也有不少找了正道人士做外援,但顶级宗门一个都没有,那些人面子不到,当然只能由他自己来串联。

        就算玉麟等人不上门,他估计也会自己找上门去提。

        当然他确信玉麟肯定会来的,他不可能不来拜祭好友之墓。

        给姬无忧施压也是真的,当初搞个灵州论武还需要夏侯荻首肯、六扇门支持,而如今搞个团体赛,不但不需要谁的首肯,而且同样是正魔顶级宗门齐齐参加,做皇帝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薛牧很想知道姬无忧能忍几时。

        姬无忧现在的日子是很难过的,被薛牧插手之后,暗藏的面目暴露,导致夏侯荻离心,宣哲和三宗宗主都很警惕,作为一个皇帝,朝野重大势力几乎就没有能够真正把控的,就连内宫都有太后掣肘,大半宫内武力依然掌握在刘婉兮和李公公手里。

        看样子他是输得很惨了,几乎有名无实。

        可薛牧很清楚,他为什么输?

        一切都是因为提前暴露出了布局,姬青原可不是泥捏的,一大堆掣肘盖了上去,将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找到废太子的机会。

        这就使得姬无忧只能铤而走险去强来,再也藏不住,导致越发失了大义人心。

        要是当初没逼得他暴露,让他安稳经营,等按部就班地成了势,薛牧还真的没有丝毫把握能赢。

        眼下看着自己的优势是已经很大了,看上去姬无忧除了政务大权之外,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但可惜的是姬无忧还是声东击西调走薛牧,完成了基本的登基为帝。

        皇帝就是皇帝,无论朝野重臣对他多么不满,面上也得听他的命令。

        薛牧也必须在规则内行事,仗着武力弑君的话那他和姬无忧就没区别了,现在支持他的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想,那也就只能维持表面平衡。

        如果大家互不干涉,被姬无忧仗着皇帝之位去经营,那薛牧还真不敢说又会被他经营出一副怎样的新格局来,毕竟那个位置还是很有优势的。

        听说姬无忧正在组建新司,叫做城防司,把原本六扇门巡城司的职能分了过去。

        夏侯荻当然不肯,正在扯皮,但是朝野支持姬无忧的人还是挺多的……

        毕竟这些年形势早就不如以前安稳,皇城事件越来越多,很明显六扇门巡城司不够用了,皇帝这个想法站在了理上。

        还站在了利上。朝廷官员和各大武道势力,多了一个肥缺可以钻,谁不乐意?

        夏侯荻很难阻止这样的大势,眼见新的城防司成立没有太大悬念。

        这也就意味着,姬无忧另辟蹊径,掌握了一支传统势力之外的新军,这就是他破局的第一步。

        薛牧也不得不佩服姬无忧真的很有能耐,继续让他安稳搞下去,还真不知会搞成什么德性。

        怎么应对?继续逼他就好了,让他没办法安安稳稳地做布局。

        玉麟法明都没有意见,他们对这个团体赛本身也挺感兴趣的。冷青石有些犹豫:“那个,薛总管,你我两家现在的关系可不好看……”

        “上层不睦,与归灵以下的弟子有什么很大关系?”

        薛牧无所谓道:“再说了,你们参加团体赛,是六个正道宗门合作,又不是跟我薛牧合作。”

        玉麟立刻道:“是贫道邀请贵宗出人,给不给贫道这个面子吧?”

        冷青石摇头失笑:“行吧,便是家父责罚,小弟也认了便是。”

        薛牧拍拍他的肩膀:“以前你我也不睦,现在看着你还挺像样的。”

        冷青石板着脸道:“我却从来不觉得你像样。慕剑璃祝辰瑶梦岚,绝色谱四仙子你居其三,连医仙子都变成你徒弟,还给不给天下英雄留口汤?”

        祝辰瑶和薛牧的关系没公开,但显然瞒不过这些曾经参与鹭州之役的人。

        这么一算简直是令人发指,何止是四仙子,江山绝色谱里星月合欢还占了近半呢……

        玉麟的神色也难看起来,连和尚的表情都不好看了。薛牧实在哭笑不得:“你们道士和尚,到底还有没有一个出家人的样子?”

        “出家怎么了?反正我玄天宗不禁阴阳和合,只不过禁嫁娶而已。”

        玉麟说到这里,眼神忽然动了一动,似是触动了什么,却又没继续说下去,转头又去看墓:“你们且去,我独自陪陪他。”

        冷青石和法明跟石磊没那份交情,本来也只是陪玉麟过来略尽心意,祭拜之后也就各自告辞,打算回头找个师弟去参加团体赛。

        薛牧也没打扰玉麟,回了谷内继续写他的红楼提纲,等到写完看看夜色渐深,他犹豫了一下,再度拎了酒出门。

        到了墓边,果然玉麟还在。青色道袍微微飘荡着,月下墓边,很是孤寂。

        “行了。”薛牧丢了一瓶酒过去:“本来我对逼死了他就有点不舒服,被你这么一搞,揪心得很。”

        玉麟接过酒,灌了一大口:“说了不怪你。”

        薛牧陪着喝了一口,叹道:“他有你这个朋友,倒也不枉此生。”

        玉麟道:“之前你说到出家。”

        “嗯?”

        “石磊也曾经问过我,说我明明不忌酒色,常常和他一起喝花酒,却为什么要出家?玄天宗又不是没有俗家弟子,就算为了嫡传,凭我资质也大可找其他山门,何必赖死在玄天?”

        薛牧愣了愣:“是哦。”

        “当时我告诉他,出家斩的是俗缘,俗缘不仅是女色。”

        玉麟淡淡道:“我曾亲见,他石家有人为非作歹,石磊的处理便与我们日常行侠时的处理不一样了,会偏私……这其实就是此番叛逆的源泉,对不对?”

        薛牧点点头:“对。”

        “我理解他这种偏私,换了我也会……其实莫谷主无非是因为单身,若她有儿子,说不定反而更理解石家,便也未必有这一场叛逆了。”

        “唔……”薛牧继续点头:“也许。”

        “太上本忘情,天道无偏倚,一旦心有牵绊,便是自损道心,这便是为什么需要出家。”

        玉麟冷冷道:“所以真要论起来,我玉麟才是无情人。”

        薛牧愣神了好一阵子,忽然道:“你动过情吗?”

        “动过。”玉麟缓缓道:“当我戴上道冠、披上道袍,便听见了一颗心碎裂的声音,然后归于沉寂。后来……她也做了道姑。”

        薛牧眼神都变了。

        玉麟仰头喝完瓶中酒,掷瓶于地,转身而去:“此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