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其来有自

        夜色朦胧笼罩,道观一片清幽。

        玄真步履匆忙,宽袍大袖被夜风鼓荡而起,宛如大鸟一般落在岳溪菱母子居所院中,她一挥手掌拂开书房木门,却见床榻上人迹渺渺,彭怜早已不知去向。

        她神情一变,心中暗道糟糕,转身飞掠出门,未行出不远,正看见岳溪菱脸色晕红踉跄而来。

        夜色深深,玄真目力超凡,自然看见岳溪菱满脸愠怒,心知此刻闺中密友怕是已然知晓自己师徒奸情,稍一犹豫,藏于矮墙之后,待岳溪菱进了庭院,这才飞快赶回自己寓所之中。

        一进院门,远远便望见彭怜呆立窗前,身子仍是赤裸,看着极是怪异。

        玄真微微一叹,玉手轻拂关上门窗,解下身上袍袖披在爱徒身上,柔声问道:“错把你娘亲当成为师了?”

        彭怜脸上一片火红,眼神却有些僵直,木然转过头来问道:“我娘为何会在这里?”

        玄真苦笑一声,“还能是为何?平常我们姐妹二人不时彼此慰藉,多数时候都是我去主动扰她,这月余来为师有你陪伴,一次都不曾去找她,谁想到她竟会主动前来?”

        她摇头轻叹,“时也命也,为师百密一疏,让你受委屈了。”

        原来入夜之时,玄真正在打坐修行,参研新的道法,岳溪菱蹁跹而至,几句闲谈后说明来意,却是月余来玄真冷落了她,此番是兴师问罪来了。

        玄真自然不会说出和爱徒悖伦之事,她觉得时机不到,不然也不会刻意隐瞒,只是解释说因为师叔祖之事自己殚精竭虑,而后忽然卸去心头重担,忽觉观中诸事纷至沓来,思绪纷乱才忘了欢爱之事。

        她一番说辞倒也有几分道理,岳溪菱本也不是真的要将她如何,因此略说了一会儿,二人就有些动情。

        玄真心中顾忌彭怜随时会杀到,一番施为将岳溪菱服侍美了,借口出去巡山,便离了寓所来找彭怜。

        只是好巧不巧,她为求迅捷施展轻身功夫飞檐走壁,却和悄悄夜行而来的彭怜擦肩错过。

        玄真眼眸一转,饶有深意问道:“溪菱这是打了你了?那你可得手了?”

        彭怜听师父说明缘由,这会儿见玄真问起,脸上更红,嗫嚅道:“没有真的弄进去,只是摸着了臀儿……”

        玄真轻轻一笑,“这却是白挨了一记耳光……”

        彭怜心中慌乱,哪里听得出师父话中深意,他这会儿方寸尽失,一想到素来敬重的母亲险些被自己占了身子,心中忐忑、恐惧不一而足,而夹杂其中的兴奋刺激和遗憾,却更让他矛盾万分。

        玄真却心知肚明,彭怜若是真的一亲其母芳泽,怕是此刻三人已经同榻而眠了,多年来岳溪菱深陷儿子情网而不自知,其对彭怜的疼爱照顾和不舍之情,早已超出了平常世俗母子,玄真几次出言提醒,都被岳溪菱的自欺欺人蒙混过去,眼下母子有此机缘,倒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她自幼随师修道,对世俗伦理纲常本就不甚在意,尤其当年与恩师双修不成,心中始终引为憾事,眼见彭怜日渐长大成人,心中春情浓烈、欲念渐起,本就难以自持,如今彭怜得了师叔祖玄阴百年修为,床笫之间天赋异禀、得天独厚,两人双修之际生死相许,那份师徒之情随着感情升温,自是更加蜜里调油。

        有她这个当师父的献身在前,再拉做母亲的岳溪菱下水,却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只是她本打算细细筹谋,为徒儿出谋划策,假以时日,等天气凉爽些,彭怜搬回母亲房里居住,再徐徐打算,到时候她无意中撞破母子二人好事,届时木已成舟,哪里还容岳溪菱恼羞成怒?

        如今事起仓促,变数陡增,任玄真如何深谋远虑,却也无可奈何。

        从身后轻柔抱住爱徒健壮腰肢,玄真将俏脸贴在彭怜背后,柔声劝道:“你娘亲与为师不同,她自幼诗礼传家,开蒙便是圣人教化,伦理纲常是刻在骨子里的。虽说当年离经叛道未婚先孕,这些年又和为师耳鬓厮磨,那份世俗拘束早已松散不少,却也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接受你我悖伦之行的……”

        “今晚你且睡在为师房里,待我去与她分说一二,好歹出了她心头这股恶气,你再露面不迟。”

        彭怜别无他法,此刻着实不该如何是好,见师父胸有成竹,便点头应下,送师父去劝说母亲。

        玄真出了寓所,却不似方才那般火急火燎,事已至此,回天乏术,眼下只能且行且看,是姐妹交心,还是负荆请罪,要打要罚,全凭岳溪菱处置就是。

        来到岳溪菱房前,门窗紧闭,屋中人影依稀,玄真轻扣门扉,柔声道:“溪菱,开门,是我。”

        “便知是你!”一记轻响,不知是何物凭空飞来撞于门上,屋中女子语声恼恨,显然气愤异常。

        玄真无奈摇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如此作态?真当自己还是豆蔻女娃不成?”

        “砰!”又是一声轻响,随即只听岳溪菱在屋中怒道:“要你管我!”

        玄真苦笑一声,“令尊令堂都管你不住,让你生下怜儿来,我这个山间野人,又哪里管得了你?莫使性子了,开门听我给你解释!”

        “你快走开!再不走我就点了这房子!”听她提起儿子,岳溪菱更加愤怒起来。

        玄真一手轻抚额头,显然也是头痛不已,此刻岳溪菱如此作态,与那拈酸呷醋的凡俗女子倒也无甚区别,只是究竟拈的是自己的酸,还是吃爱徒的飞醋,那却说不准了。

        玄真素知岳溪菱的性子,知道她任性妄为,年届三十却依然童心不泯,若真惹恼了她,怕真会放火自焚,知道此刻马虎不得,只得挥手一拂将房门劈开,随后信步而入。

        床榻之上,岳溪菱正侧卧而眠,听见门响,随手又扔了个木枕过来。

        玄真轻轻抬手拨到一旁,几步走到榻前,在岳溪菱身后坐下,伸手握住美妇柔肩,温柔笑道:“何必这般生气?姐姐捷足先登,自是对不起你,却也不该这般恼怒吧?”

        岳溪菱猛然做起,脸上犹带泪痕,泣声怨道:“怜儿尚且年幼,你这做师父的,如何下得去手?”

        “男欢女爱,云雨和谐,说甚下不下手?”玄真假做怫然不悦,皱眉说道:“况且怜儿虽不及弱冠,却也不算年幼了,你十五岁时私定终身,十六岁便当娘了,怎么不说年纪尚幼?”

        “少拿我当年旧事说项!若不是幼时懵懂无知,怎会未婚先孕,雨夜出走,在这深山里蹉跎岁月至今?”岳溪菱不似平时那般,一说到这件旧事就默然不语,此番心绪不宁、愤恨难平,终于说出心中所想。

        “正因我当年铸下大错,我才不想怜儿也和我一样,原本见你平日里严加管教不假辞色,还以为怜儿有幸得遇名师,谁料你却能如此下作,竟对怜儿下手!”岳溪菱越说越气,眼泪重新流下,显然伤心到不行。

        玄真隐现不耐之色,又劝慰几句,见岳溪菱仍是怨恚不休,不由拂然道:“你且安静!听我说完!”

        她是得到高人,修养自然不同,平素极少发怒,岳溪菱见惯了她云淡风轻的样子,此刻间见她罕见生气,顿时便止住哭声埋怨,只是无声垂泪,看着玄真有何下文。

        玄真起身在地上走了两步这才缓缓说道:“自你上山,你我二人便相依为命,名为姐妹,实则与夫妻无异,尤其诞下怜儿之后,这你可认?”

        岳溪菱略微愕然,想起十五年来喜怒哀乐、点点滴滴,心中怨恚稍去,微微点头,算是认可玄真所言。

        见她点头,玄真放缓语调继续说道:“自怜儿降生,我便将他视如己出,小时他染病难以小解,可是我亲自为他含吮半年助他排泄?我虽非他生身母亲,却也不逊色多少!”

        “自小到大,你对怜儿多有溺爱,每每你管教不来,便丢眼色给我,由我做这恶人,名为师父,实则与严父无异,这你可认?”

        岳溪菱这次毫不犹豫,轻轻点头,自是认可玄真所言。

        两人相伴多年,名为姐妹实为夫妻,无论是床笫之间的夫妻之实,还是日常起居中的相敬如宾,设若玄真是男儿身,两人便与世间恩爱夫妻无异。

        玄真神色缓和,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她轻声说道:“你将我视作男儿,却又是否知道,我也是女儿身?也有一份儿女情长?”

        “我痴长你两岁,年过三十,却一无所出,怜儿是我爱徒,明华南华是我收养孤女,宋洪伟、蔡坤门中贱役”玄真眼中闪过一抹淡淡哀伤,“你年少风流,与人两情相悦、倾心相爱,虽然因此遭受不少苦难,但能生下怜儿,却也一生有靠……”

        “我看着怜儿长大,将他视如己出,莫说我眼高于顶,视世间男子如草芥,即便有那一两人能入我法眼,我却又如何舍得离了你们母子,却将这处子之身交于他人?”

        玄真情真意切,说出心中所思所想,“怜儿自小受我教导,聪慧乖巧不说,更孝顺守礼,这两年间,更是出息懂事。每日里你们母子同榻而眠,连我劝你分床你都舍不得,同为女子,同样爱他,我怎么又忍得住不对他倾心?”

        “这件事我绸缪已久,所思所想都是等他长大成人,便将这身子托付于他,一来情难自禁,毕竟十四年朝夕相处看他长大,眼见他愈来愈俊俏威武,怎能不心思萌动?二来不欲便宜凡夫俗子,毕竟我身份特殊,若四处风流,徒惹无端祸事,反而得不偿失。”

        “至于这三来嘛……”玄真促狭一笑,“我乃山间野人,世间俗礼于我无碍,且由我这做姐姐的为你先行一步,免得你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岂不是件好事?”

        岳溪菱本来被她说得心头感动,尤其两人十五年相依为命,早已情意深笃,尤其玄真素来不露心中娇柔软弱,刚强之处犹胜男子,此番剖白心迹,原来也是内心柔弱、渴求男女情爱的普通女子。

        只是听到最后说什么“先行一步”,岳溪菱想到方才险之又险与儿子铸成大错,心中羞怒再起,嗔怪骂道:“你自己骚浪淫贱,非拉着我做什么?你当师父的可以罔顾纲常,我这做娘的,却不耻与你为伍!”

        虽然骂的嘴响,但语调已然缓和许多,玄真对此心知肚明,知道岳溪菱已然消气,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仍旧不肯嘴软,便笑笑说道:“我骚浪淫贱却已将处子之身献于怜儿,每日里与他男欢女爱云雨偷欢,不知道多么快活!你爱如何便如何,日后你我是继续做姐妹,还是我干脆改口,叫你一声『婆婆』,那便由你定夺!只是不管你许与不许,我是跟定了怜儿,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玄真一番表白心迹,直听得岳溪菱张口结舌,不知如何答对是好。

        两女共同抚养彭怜长大,对其疼爱呵护本就无异,只是多数时候,岳溪菱都是宠溺骄纵,玄真则严厉苛责,表现不同而已,别人或许不知,岳溪菱却心知肚明,不论血脉亲缘,怕是玄真比自己更加在意儿子彭怜。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自己心怀愧疚,是以溺爱有加,玄真却心思玲珑剔透,不受感情困扰,不是她坚持,自己又哪里舍得让儿子受苦练功、年纪轻轻便入经阁读书?

        只是她仍旧难以放下情面,接受闺中密友与儿子的悖伦之恋,只是究竟多少是因为纲常伦理,多少是因为玄真捷足先登她却近水楼台失之交臂,却连她自己也难以厘清。

        玄真知她甚深,眼见岳溪菱神色缓和,眉宇间只是纠结矛盾,却再无多少愤懑,这才笑道:“明儿个我让怜儿来给你赔罪,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做师父的教导无方,这里姐姐也给你赔个不是,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岳溪菱嘴儿撅起,轻声嗔道:“怎的,你们师徒二人今晚还要交颈叠股、共效于飞不成?”

        玄真洒然一笑:“春宵苦短,一刻千金,不日怜儿就要下山应考,我也要外出游历,分别堪堪在即,自然要有花堪折直须折,你若羡慕,不若同往啊?”

        “呸!我才不羡慕你这淫贱材儿!”岳溪菱薄怒娇嗔,随手又扔了个东西过来。

        玄真一把抓住,却是一个紫色香囊,她随即反手挥出,接着人如柳絮飘飞紧随香囊顺势而去,直接飘落榻上将岳溪菱紧紧压住,调笑着道:“那就正好,让你见识见识『淫贱材儿』的威力!”

        两人早已彼此熟稔无比,十五年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无论感情还是默契都是十足,尤其此前岳溪菱主动来找玄真求欢,端的是忍得辛苦,两人略略亲昵片刻,还未真个彻底尽兴,玄真怕彭怜撞见,早早就出来告警,是以岳溪菱心头那股邪火并未尽泄完全。

        刚才玄真一番剖白心迹,将岳溪菱心头妒火去了七七八八,此刻一番全力施为,更是让岳溪菱没了怨气,正如玄真所言,她究竟是吃玄真的醋,怪她横刀夺爱占了儿子,还是吃儿子的醋,怪他占了伴侣的身子,怕是连岳溪菱自己都说不清楚。

        岳溪菱力气娇柔,自然敌不过玄真,只是用手搭着玄真手臂娇喘央求道:“好姐姐……你莫急……且说说……以后我当如何与怜儿相处……”

        “这还用……我教你?”玄真含住一团硕乳上的紫红樱桃吞吐不住,言语含混说道:“当作无事发生,等怜儿回房,找个深夜,做成好事便是!”

        “我这当娘的……岂能如你那般糊涂任性?”岳溪菱口不对心,嘴上说着不要,却又心向往之,刚才匆匆一晤,儿子傲人阳物惊鸿一瞥,却早已深深刻在她心田之上。

        母子二人朝夕相处,晚上同榻而眠,这一年余里,眼见彭怜高粱拔节一般蹿着长高,身体已经有了大人模样,每天早起时,看见儿子腿间自然隆起,她都是心猿意马,到厨房洗了脸才能好些,不是有玄真调剂,怕是早就忍耐不住,主动凑上前去一解思春之苦了。

        眼下好姐妹与儿子木已成舟,她再如何气恼也于事无补,刚才那一巴掌,是她第一次动手责罚儿子,打完便即后悔,儿子年幼无知,又岂能怪罪于他?

        昔年为了保住腹中孩儿离家出走,随后怜儿出生,岳溪菱一颗芳心全部系在儿子身上,而后十四年养育陪伴,母子之情自然生出异样情愫。

        如今有了玄真这视世俗礼教如无物的世外高人点拨,怕是以后儿子彭怜再也难以如从前一样和自己暧昧相处了。

        岳溪菱心中悠然一叹,手指拈起玄真低垂一缕秀发缠绕不休,呢喃说道:“当断不断,自然反受其乱,怜儿如此,我哪里还敢和他继续同榻而眠?”

        她仰起头目视玄真,柔声道:“你深闺空寂,不如就让他陪你去住,我一个人守着空房,清烛冷月,了此残生便是……”

        玄真探手向下,已经深入美妇襦裙,捏住一粒柔嫩春芽,调笑说道:“说得这般凄凉!怜儿事亲至孝,怎舍得生身母亲孤苦无依?你我姐妹,早晚都要在他胯下一同称臣,还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故作矜持?”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我现在就去将怜儿叫来,你们娘俩,今晚就洞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