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不亮,吴永超听到有人敲门,出门一看,门前站着一名俊美姑娘。
夜都这么深了,突然有姑娘过来敲门,长得这么俊,笑得还这么甜,这一看就是……
一看就是画出来的。
这是李伴峰精心画出来的,骗骗寻常人,肯定能过关,但吴永超是四层宅修,而且以画工见长,用这手段骗他,实在差了点意思。
姑娘拿着两条麻袋和一封书信交给了吴永超,吴永超看过书信,问姑娘:“堡主去哪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派你来送信?”
姑娘捂着嘴笑了,没说话。
因为李伴峰没给她画嘴。
……
第二天,吴永超揣着两条麻袋,悄悄离开了铁门堡,去了附近一座村子。
草帽男猛然伸腿,一脚把独轮车的轮子踢了个粉碎。
他修为比其他人高,但比草帽男差,十几人围攻之下,吴永超受了轻伤,用归心似箭之技,跑回了铁门堡。
“小兄弟,真要动手么?就是一场生意,何必那么较真呢?”
“我跟你们拼了!”吴永超和十几个人撕打了起来。
他用独轮车推着大米往回走,离堡子还有五里多地,一名男子,穿着布衫,带着草帽,笑呵呵走了过来。
算命先生谦卑笑道:“算卦,测字的。”
这是非常适合监视和伏击的好地方。
这是李伴峰的吩咐,必须和对方打一场,但必须保住自己性命。
“我不卖。”吴永超摇摇头,拿着钱,要还给草帽男。
“三块。”吴永超故意把价钱报的很高。
草帽男一声唿哨,道路两边窜出来十几个人。
戴着草帽的男子不等吴永超说话,直接掏出匕首,把麻袋挑破了。
草帽男笑道:“你把钱拿上,就是收了钱,钱都收了,生意就是做成了,你现在说不卖,已经晚了。”
旁边一人问道:“堂主,这些米怎么处置?”
吴永超拉开架势,要和草帽男开打。
韩金卫吩咐人把粮食收好,到了附近一间农舍里接着蹲守。
“这位兄弟,这么着急是往哪去?”
就像当初的余家布行,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其实附近藏了一个分舵。
这农舍是他们租的,从里边往外看,视野开阔,从外边往里看,一点都不起眼。
车子翻了,麻袋掉在了地上。
草帽男摘下草帽,把大洋收了,笑道:“给他钱还不要,现在倒好,米也没有,钱也没有,他可亏大了。”
吴永超涨红了脸,怒道:“你欺负人!”
韩金卫看向了铁门堡的方向,对手下人道:“看见没,这小子修为不低,为了两袋大米,已经把命拼上了,
铁门堡的日子不好过,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和土匪开仗,他们堡子里就快断粮了,咱们再困他们两天,他们肯定就老实了。”
到了村子里,吴永超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戴上了一顶破毡帽子,从木匠家里买了辆独轮车,又去一户农家,买了两麻袋大米。
一名算命先生,戴着墨镜,拿着盲公竹,沿着小路往铁门堡走了过去。
无论到任何地方,江相帮的弟子总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这还真是一门正经手段。
……
“能让看看货色么?”
“多少钱一斤?”
这是江相帮惯用的手段,别看铁门堡风平浪静,其实有大把人在附近盯着。
“小伙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卖米的,我给你钱,买你的米,伱把我的钱扔在地上,咱们到底谁欺负谁?”
“我就不卖你!”宅修嘴巴不灵,也不愿与人争吵,吴永超把大洋丢在一旁,推着车子往前走。
“白米成色不错,三块钱也不贵,我买了。”戴草帽的男子拿出两块大洋,放在了车子上。
吴永超低下头道:“我是卖米的。”
韩金卫对众人道:“记住,咱们只要东西,不伤人命,我这次来是找铁门堡说事的,尽量不和他们大动干戈。”
他抓起一把白米,在手里捻了捻,米粒变成了粉末。
“你是去哪算命?”
“是么?”江相帮里有不少人出身算卦相面的江湖客,这位江相帮弟子名叫朱友端,他仔细看了看这个算命先生,各类用具还挺专业。
李伴峰在信里说的很明白,这附近有人监视,从铁门堡门前一直到村子,这一路上都有人监视。
“收着呀,你不用吃饭么?”草帽男,就是黄土桥堂主韩金卫。
一个男子上前把算命先生拦住,问道:“做什么的?”
“我听人说,前边就是铁门堡,那地方好做生意。”
“现在不好做了,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你就别往那边去了。”
算命先生笑了笑:“谢谢您提醒。”
这就是敷衍一句,人家大老远来做生意,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不去了。
算命先生接着往铁门堡走,朱友端上前把他扯住了:“叫你别去,你怎么不听?”
算命先生慌道:“我走我的路,碍着您什么事,您这是……”
啪!
朱友端扇了算命先生一耳光:“滚远点,再不听劝,可就不是挨巴掌了。”
算命先生捂着脸走了。
走出几里路,他坐在路边,一脸委屈的哭了起来。
“这叫什么事,我做个生意,碍着他什么了,打我……”
哭了片刻,确系尾随他的人走了,算命先生摸了摸盲公竹,用钩子给何家庆传信。
“江相帮围了铁门堡,是抢在他们前边动手,还是等他们得手了再截胡?”
江相帮?
何家庆笑了:“这群杂碎也特么来凑热闹,这是谁把消息走漏出去了?”
“他们不让商贩进门,这么围下去,铁门堡那群宅修可就没饭吃了。”
何家庆一脸鄙夷:“这么多年了,江相帮还是这个手段。”
“我想找他们管事的聊聊,他们打了我一巴掌,手还挺狠。”
“老万,你是什么修为,什么事没经历过?陆东俊那鸟人那么讨嫌,你不也熬过来了?
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你先看看他们什么状况,千万别急着出手。”
“我听您的。”
……
黄土桥堂主韩金卫,在农舍里踏踏实实睡着。
江相帮是普罗州的中等帮门,论及实力比飞鹰山强了太多。
韩金卫知道铁门堡易守难攻,他不攻门,只封路。
铁门堡各家宅修,吃喝用度,都要从外边的商贩那里采买,而且还是各买各的。
宅修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一家断了粮,也不好意思到别家讨要,就凭这一招坚壁清野之技,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让铁门堡不战而屈。
睡到晚上六点多,韩金卫不踏实了。
他好像听到些动静。
在江湖上跌爬多年,韩金卫十分谨慎,他立刻来到门外,发现原本守在院子里的六名部下不见了。
出事了!
人不见了,也没看见尸体,他在地上发现了些许血迹,还看见了一条破损的麻袋。
麻袋里的白米洒落一地,白米中间,有一张白纸。
展开白纸一看,上边写着两行字:
买米,你得给钱,
没钱,拿命来换。
韩金卫大怒,鼻头变大,鼻尖发黑,闻了闻信纸上的味道。
他是五层的体修,原身是人,化形是狼。
凭着这点味道,韩金卫追出了门外,一路嗅闻,追到了铁门堡门外。
蒸汽大门关上了。
吴永超站在门楣之上,看着韩金卫,笑道:“你是来送米钱的吧?我们堡主说,两袋米,六条命,钱给的差不多了,零头就不要了,
米要是不够吃,我再卖给你点,咱们还是老价钱。”
韩金卫冲着吴永超咬了咬牙,两只眼睛直放绿光。
他不知道吴永超是怎么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了他六名部下。
不光他不知道,吴永超自己也不知道,人不是他杀得,他只负责送米。
他不知道送米的麻袋里,藏着李伴峰的钥匙。
此刻李伴峰站在蒸汽大门后边,等着韩金卫强攻。
韩金卫还真就一股冲动,召集人手,强攻大门。
可他把这口火气压住了,他知道铁门堡做好了准备,也知道强攻大门是什么后果。
能在江相帮当上堂主,韩金卫能忍的下这一时之气,他走了。
走了也不要紧,李伴峰有心情陪他周旋。
当天晚上,韩金卫下令,各分舵弟兄小心戒备,遇到铁门堡的人,格杀勿论,睡觉也得睁着眼睛。
睁着眼睛就行了?
李伴峰早就把附近的道路走熟了,活捉了两个江相帮弟子,审问了一番,一个晚上就把黄土桥堂口的各个分舵整理的清清楚楚。
接下来三天,他带着几名四层宅修,各个分舵来回拜访,三天过去,各个分舵都有死伤,多的五六个,少的两三人。
算命先生躲在暗处,报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
何家庆冷笑。
这不是小心戒备就能解决的问题,宅修有让人忽视的天赋,根本无从防备。
正面强攻占不到便宜,坚壁清野更是白费,铁门堡根本不吃你这套。
肖正功,你在外州待得太久,对铁门堡了解的太少,让韩金卫这种人来,根本成不了事。
不过铁门堡这群宅修也有变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
十天之后,韩金卫想走了。
不走也不行,堂口的弟兄折了小一半。
铁门堡的宅修每天都出去买米、买菜,有时候还特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韩金卫每次出手,都抓不到这群宅修,而他这边每天晚上都有人被杀。
再这么折腾下去,黄土桥这堂口就完了。
韩金卫也不敢请示肖正功,带上剩下的弟兄准备撤回黄土桥。
想走,没那么容易。
途经飞鹰山,韩金卫突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坟头山外山。”
这是谁唱歌?
这歌声怎么让人这么烦躁?
韩金卫修为够高,听这歌声还只是烦躁。
手下人修为不足,三层修者觉得晕眩,二层修者蹲在路边呕吐,一层修者躺在地上抽搐不止。
“快走!”韩金卫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下令赶紧离开飞鹰山。
想走?
哪那么容易?
李伴峰常来飞鹰山,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他能把娘子的力量从宅子里带出来,而且还知道该在哪里设伏。
一百多名宅修从山林之中窜了出来,见人就杀。
他们事先堵了耳朵,没有受到歌声影响。
在飞鹰山贼寇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下,他们的战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这一次出手非常稳准。
石头人、泥人、纸片人在前边打头阵。
三四层的宅修紧随其后做中坚。
一二层的宅修来回穿插,抓漏网。
接战不到十分钟,整个黄土桥堂口,只有堂主韩金卫和一名副堂主,一名舵主逃了出来,余下众人,全军覆没。
李伴峰站在山脚下,接着唱歌,坟头山外山,这句唱的应景。
死去的亡魂,被李伴峰召集到了身边,趁人不注意,全都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用膳!”
“喂呀心肝,你就是这么疼惜小奴,今天菜色当真不错。”
“宝贝娘子,以后可得念着江相帮的好,无论卖菜还是送货,人家这诚意没得说。”
……
算命先生在一间村舍里,给何家庆送去了消息:
“铁门堡在飞鹰山设了埋伏,黄土桥堂口,怕是没了。”
“铁门堡主动出手?”何家庆皱紧了眉头,“这不像是他们的性情,这事有蹊跷。”
“我也觉得有蹊跷,最好去他们堡子里查一查。”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我估计江相帮不会罢手,老万,你接着看戏,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