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伞摇摇,伞面上未曾绘着山水,但仍有那一句斜风细雨不须归。
吴征已经彻底放弃了练字,所以这一行诗还是央了陆菲嫣书写。
佳人邀约,旅途中又没准备什么礼物在身,打一支她熟悉又喜爱的折伞,也是一番心意。
烟波山到了夜晚更加朦胧。
此刻明月在天,万里无云,可向天空望去明月仍像蒙了一层薄纱。
吴征信步至石阶口向山脚俯瞰,才觉这层薄纱不在天空,恰在烟波山。
微凉的湖风送来水雾重重,正将桃林裹在氤氲之中。
月光的银辉下桃瓣夭夭其华,良辰美景,吴征却已无心赏玩。
再美的景致,空无人烟时都没有任何价值。
若有佳人在此,风月才会变得活色生香。
桃林里的落英缤纷也是一样,现下吴征的眼里,除了那位高挑修长的美人已容不下旁物。
桃林虽繁茂,但终究不是无边无际,吴征在林间穿行了两趟一无所获。
美人约他深夜来此,却又难觅芳踪,吴征挠了挠头,不由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落英深处,皇亲谋反。
吴征自信解读的皇亲谋反那是必然错不了,也是找着倪妙筠见面之后的事。
想要找着这位极善隐匿,甚至能在十二品绝顶高手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女子,看来要着落在第一句上。
吴征未觉佳人刻意卖关子而感不耐,反倒颇觉新鲜有趣。
倪妙筠可谓文武双全,初到成都在吴府露面时,足胫旁那只纹着的翠鸟,以及击毙雪夜魔君项自明时那一身紫色的夜行衣,当时就给吴征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且她生长在书香之家,当世大学者之女,时而冒出些奇妙想法不足为怪。
吴征的记忆里,历代才女们弄出的花样一点不少,被堵在洞房外的新郎官都大有人在。
而倪妙筠在天阴门时寡言少语,一方面是这家门派修禅,本就是个清净地,另一方面就是她身份特殊,有时少说为妙。
但她的性子本非沉闷无趣,甚至是个秀外慧中,小心思十足的爱美姑娘。
至少吴征还没见过另一个会在自己夜行衣上动手脚的人。
她选在桃林见面,递过纸条前又只来过一回。
所谓落英深处,那是游览时便暗中留意过的地方了。
吴征微微一笑走回山脚,顺着今日众人上山的路线再度搜寻起来。
上山时大伙儿都聚在一处,倪妙筠并未独自离开过,这个落英深处便是众人来时在林间穿行的路径,吴征只需在这一带搜寻即可。
溪水潺流不觉,溪声在夜间也更加欢畅清晰。
吴征举目四顾,眼中只有婆娑桃枝与灼灼桃瓣,虽未见倪妙筠的曼妙身影,心中却是甜意更多,期待更甚。
说不清这段感情自何时而起。
或许是那晚雨夜同游,或许是更早些定下东入盛国,也可能因桃花山谷底的那一场糟糕邂逅……也说不定在迭府外宅,她的那套如梦似幻的剑法。
还是在成都城初见之时,就已心底埋下了种子。
吴征并不纠结于分辨究竟是哪一回。
佳人的相貌身段,均是男子不会,也无法拒绝的那一种。
外貌之佳,世所罕有,但更令吴征感到幸运的,还是两人之间终于情投意合。
想到这里吴征不由哑然失笑。
家中女眷个个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或是难以疏解的忧愁。
相比较而言,倪妙筠算是最为幸福的了。
她来到成都城之前,没有太大的波折,没有生死之间。
不知道她九岁时长什么样子,眉眼之间与现在兼具清丽与成熟的模样有几成相似?
当时背井离乡远去天阴门的小女娃,一定倍感思念故乡,又倍感茫然。
但看她对柔惜雪敬重的模样,即使是祝雅瞳引荐的人,即使有不可告人的身份,柔惜雪一定待她很不错。
在天阴门里她并未感受到孤独,即使为了家国而忧虑,但真正的波折与生死之间,都始于她来到成都,见到了吴征。
吴征不由又是一笑,若没有这些生死之间,两人一定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若不肯,或是不情不愿,吴征也不会强迫她,更不会让她成为吴府的一员。
这些生死之间,实在说不上是好是坏。
同门故去,门派覆灭,历经人生的艰难与起落,当她带着同门的希望继续生活时,不知道对于遇见了自己又是怎样的感觉?
万分庆幸?
还是始终有那么点不服气。
桃林又走到了头,前方已是那座青冈石碑,倪妙筠仍然香踪袅袅,不见身形。
吴征尽头驻足片刻,回望一路蜿蜒向上,隐于园林间的石阶,挠了挠头,只得再行原路返回。
能得佳人主动邀约,其实吴征自己也想不到。
祝雅瞳的联姻之法是好的,对各方来说都有不错的收获。
对男子而言,得一家世显耀的绝色佳人大赚特赚,唯一未知的便是女方了。
倪妙筠几乎第一刻就答应下来,不是因为当时对吴征有多喜爱,而是抱着献身的态度,就像她幼年孤身前往天阴门一模一样。
吴征很清楚,当时的倪妙筠所思所想,只是[委身]于吴府,就像一件奇珍,再奇再美,终只是一件可以交换的货品。
她没有反对,只是觉得价格合适。
吴征花了很大的力气,费了很多的心思。
他也觉得这门亲事极好,同样也对这位身负家国大义,不屈又坚强,还文武双全的美人打从心眼里敬佩。
这样一位女子若只是因为没有反对的理由,而不是心甘情愿,兴高采烈地嫁入吴府,不仅是他吴征的失败,更让他会错失倪妙筠。
——无论是谁,无论有多喜欢,只消不是真心待吴府的女子,吴征是不会迎娶的。
这一点,是吴府上下齐心的根基所在。
卧牛山上[诀别]的那一刻,以为此生已了,不再相见,所以那番轻薄每当想起来都觉得又是温馨,又是好笑。
美人细嫩的唇瓣,软若皮冻的大奶子与又圆又翘的臀儿,依然在记忆里深深地刻画着。
当日生死一线,匆匆忙忙地[浅尝辄止]之下,那销魂触感仿佛仍在指尖缭绕,可见美人娇躯有多么性感动人。
吴征怎能不喜?
怎能不爱?
历经生死之后的两情相悦,吴征在最初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现下只觉得幸甚。
细细回忆至此,不由胸膛里都热了起来。
佳人芳踪袅袅,明知她就在林中,却始终难觅踪迹,吴征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
又穿越了桃林,仍不见美人身影,吴征有些愣神。
今夜可不是洞房花烛夜,但他似乎也走了回才子们被才女妻子堵在洞房外的路子。
倪妙筠不是爱没事找事的性子,反而有种有话直说的简单爽快。
今夜不知为何,居然使出了真本事躲得严严实实,就是不肯现身。
吴征这才收起满腔期盼下的猴急之心。
吃了廷杖之后倪妙筠悄悄上门探望,两人倒也搂搂抱抱,甚至吴征还把她一把抱上了床,可亲昵也仅止于此。
吴征没有再轻薄她,她也没有任由吴征予取予求,两人都守着底线。
吴征知道自己若是强要,她多半难以拒绝,可是当时并非心甘情愿不说,倪妙筠更不能呆上多久,草草了事向来不是他所愿。
佳人或可轻薄,却不可轻慢。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吴征凝神注目,再度步入桃林。
月光下的阶级仍留着脚印,杂乱,却又缤纷秀气,竟然不逊落英。
如许多佳人的莲足在这里踏过,或纤长,或圆润。
吴征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大部分,至于分辨不出的些许,大概就是栾采晴或是柔惜雪的。
他顺着倪妙筠的足印踩落,方位与落脚点分毫不差。
以佳人的眼光打量这片桃林,别有一番情趣。
桃林里栽的不仅是一种桃树,间错纵横之下,各色花枝招展。
譬如粉色的千瓣桃红,白粉相间的五色碧桃,还有深红的垂枝碧桃等等。
倪妙筠独独偏爱紫叶红桃,她的足印朝向,使她的视线始终落在这种花色朱红,叶含紫色的桃树之上。
朱红色向来为当世最受欢迎的色彩,而紫色便是倪妙筠的偏好了。
夜闯迭府别院的那一晚,正是吴征第一次见到她如云似雾,如梦似幻的剑法。
那一晚虽未有多少交集,可她忽然惊艳地现身于危难之际,穿的夜行衣也是别具一格的紫色。
吴征又独自笑了起来。
在迭府外宅的那一夜着实迷幻,祝雅瞳翻墙而入探查底细的身姿让他目眩神迷,但当年只敢想上一想,半点也不敢期盼,哪知道两人之间会有日后的经历。
与冰娃娃一同旁观了场淫乱不堪的春宫,也探讨了一番男女欢好,当夜的精力几乎全都在她身上,也想不到会携手共渡,更彼此扶持着重建了天阴门。
倪妙筠隐在暗处,自己一直不知道她也在迭府外宅,直到她突然现身。
彼时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若不是来到盛国,吴征对她至多会留着她惊艳现身的记忆,倪妙筠也不会对吴征有任何念想。
世事无常,一家人来到了盛国,帮助盛国闯过最大的危机,于是才有了与倪妙筠的一段姻缘。
从栽种树苗,到抽枝长叶,到卧牛山上心心相印。
两人之间正像春日的桃林,蕊开瓣张,花开正艳。
于是吴征终于看见了佳人所在。
他一个顿步停下,露齿一笑。
月光朦胧间,倪妙筠粉面含春,半嗔半羞,目中还有惊慌之意,却倔强地睁大着道:“我都看你来来回回走来走去三回了……”
语声怯怯,羞意难掩,尤其那双大眼睛总在男女之情上将她出卖得干干净净。
不知她为何羞臊如此,吴征现下还顾不上分辨。
美人正坐在那面[点绛唇]石碑旁最大的桃树枝桠间,这株紫叶红桃枝繁叶茂,花开最旺,即使在这片桃林里也堪称异种。
设计园林的大匠用这一株来[拱卫]石碑,正因它的特别之处。
倪妙筠倚在枝桠间,轻盈得像是依附其上的紫叶,修长得像是丫丫叉叉的桃枝。
她身着的长衫通体紫色,让身形就此隐在叶间,唯独两幅云袖如桃花般的朱红。
“能找到倪姑娘,已是我今生武功修行最大的成功之处,走上千百回都值得,莫说只是三回。”吴征躲开垂落的桃枝屈身近前,伸手一抬。
是桃林里找到善于隐匿身形的自己,还是修行了武功才能与自己相熟相知?
吴征语带双关,让人芳心可可。
倪妙筠发自内心地嫣然一笑,顺势搭着他的手臂,玉足一点翻下枝头。
那长腿踢动时裙裾纷飞,像一只翩翩的蝴蝶。
情郎大手温热而有力。
与一般的公子哥儿不同,他的手不是养尊处优的细皮嫩肉,相反颇觉粗糙,与他温文尔雅,处处体贴的表现截然不同。
可是被这样的手掌拿住才觉分外地踏实,倪妙筠借着这一臂之力跃下桃枝,相携的手自然而然地握在一起。
二人相视一笑。
倪妙筠掩藏身形的功夫可谓天下无双,隐在桃林里有几分刻意,像是躲避着什么,又有几分不刻意,生怕吴征真的找不着。
而吴征一路寻来,细细回味两人间的点点滴滴,待身边的美人也觉更加怜爱。
自九岁离家的那一日,倪妙筠就忽然长大了许多,也懂得了自己作为一名豪族之女的命运。
无论父母对自己多么疼爱,最终都逃不脱为族中利益献身的使命。
身为女子的悲哀正在于此,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只是一件货品,随时随地待价而沽。
但在今日,或许应是卧牛山上她被扔下山崖的那一刻起,她不再哀叹自己的命运。
即使只是件[货品],她也找到了独具慧眼的[买主]。
这位买主真心喜爱,珍之重之,必不让明珠蒙尘。
更何况这条山道的尽头,有抚育她成长至今,恩重如山的师门。
——由他花费了无数心血重建的师门,当倪妙筠踏上阶级的顶端,梦境一般的天阴门映入眼帘时,她就再也没有任何杂念。
买主珍爱奇货,奇货亦对买主芳心期许,正是情投意合的你侬我侬,也是最好的归宿。
“一下子实在准备不出材料,只好空手先来,好像又要失约了……”吴征似对两人的沉默有些不习惯,又想应承的事情居然屡屡没能办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嗯?”美人正神思不属,忽闻情郎没头没脑的话语,一时转不过弯来。
“落英深处,皇亲谋反。这落英深处不消说了,自是约在这片桃林。皇亲谋反么,当然不会是你真的要谋反。所谓皇亲,不就是国丈,国舅之流。这些人要是谋反,贵妃也跑不掉。无论成与不成,贵妃都是足足要倒霉。一旦不成功,谋反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这贵妃可不就是白白死了么?所以皇亲谋反,倪姑娘说的是白斩贵妃鸡,我猜的没错吧?”吴征滔滔不绝地一大段后,歉道:“倪姑娘嘴馋,可惜一下子实在弄不到食材,只好孤身前来领罚。”
“傻瓜。”倪妙筠被猜中心事,面色居然飞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听吴征说完还跺了跺脚,一甩手疾奔两步,却没演往桃林里绕树而逃,引情郎来追的戏码。
“额……这个这个,真的有点傻了……”吴征一时摸不着头脑,也疾步赶上。
只见美人停在石碑前,双手在小腹处交叉,低着螓首,两鬓间发丝垂落,遮挡了半边脸颊。
“好好抱一抱我。”倪妙筠的声音极轻,犹如撩拨丝线般若有若无:“你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抱一抱我。”
相识至今,一向循规蹈矩。
她是大家闺秀,还是处子之身怠慢不得,吴征待她向来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仅有卧牛山上自觉必死无疑才大施轻薄,待陆菲嫣前来救援时吴征重伤脱力,哪能对情绪激荡的倪妙筠拥抱宽慰?
至于美人来吴府探视,也仅匆匆一拥一抱,便只并肩而躺。
“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在哪里都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春季微寒的夜风里,倪妙筠的语声像冷得发颤,听得人万般心疼:“还从来没有男子好好地抱一抱我……”
吴征也觉全身发冷,心中却越热。
倪妙筠的话万般凄凉,又有万般期盼。
人生于乱世,又是莫大的悲哀。
天阴门里柔惜雪如此,祝雅瞳如此,冷月玦如此,连看似少有波折的倪妙筠又何尝不是在悲哀中成长。
发冷的身体,让美人背对着他俏生生站立的娇躯像块磁石一样,深深地将吴征吸了过去。
张开双臂合拢,顺着两肋环过,握住她在小腹上的柔荑。
美人的娇躯一下就瘫了下来,脱力似地向后一倒软在情郎怀里。
这不是她想要的[好好抱一抱],但感觉也分外地香甜。
男子身上的气息从身后袭来,结实宽广的胸膛滚烫地贴在后背,温暖的热力从衣衫透入肌肤,让冰凉的身体暖流四溢。
再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也不需再有什么矜持。
天地间似乎只有这片桃林,桃林里则只有他们两人,这里就是他们的小天地。
倪妙筠喘着鼻息,螓首倚在爱郎颈侧,她蓦然发现,虽不是她想要的面对面拥抱,可是被吴征从后回环搂住腰肢,似乎更有一种宠溺感,仿佛被他捧在掌心,也仿佛把自己全都交给了他。
不知道爱郎是不是有意为之,还是心随情动自然而然。
总之除去两人之间拌嘴时的小别扭,每当他情动之时想要疼爱自己时,都是最舒适,也最别致的时候。
即使有一根硬得像铁,烫得肌肤几乎都已烧着的大棒子抵在臀与腰的圆弧之间,倪妙筠也没有分毫躲避,只想在他怀中永远偎依下去。
“这样,好舒服。”
“倪家的宝贝当然要捧好了才行。就叫宝贝抱?”美人原本就鼻音极浓,呢喃声更是软软糯糯,万分好听,像透进骨髓里让神魂都酥了起来。
吴征听得她喜爱,心中大慰。
“嗯?这叫老汉推车,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昂?”
即使柔情蜜意,即使美人像是梦呓般魂不守舍,吴征仍撇了撇嘴失声怪叫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倪妙筠也惊恐回身,倔强瞪着的大眼睛慌慌张张,洁白的脖颈傅上了嫣粉,向着脸颊爬去。
“嘿嘿,你真是……”吴征又是好笑,又是喜爱,捏了捏了倪妙筠的脸颊道:“可爱得与众不同。”
已经不是美人第一回突然冒出些没头没脑的话来,用吴征记忆中的词汇就是偶有雷人之语。
譬如上一回的白斩贵妃鸡,还有现下的老汉推车。
没头没脑,无心之言,没什么来由,但吴征懂!
文豪家的女儿,自小书香熏陶之下的大家闺秀,忽然远离故乡与父母,她只会把自己冰封在寒冷的外壳里。
所以吴征初识她时,只觉她沉默寡言,就算有事也是言简意赅地说完。
这种沉默全然不同于冷月玦,冰娃娃的沉默看上去就心事重重,但是内心从未平静,始终在为心中的不满寻找宣泄的出口。
而倪妙筠则没有,她很平静地接受了现实,波澜不惊。
可是自幼读过无数书卷的女子,又怎会没有从字里行间畅想过自己的未来?
那想象中的如意郎君,期待里的风花雪月,即使现实如此残酷,也不能阻止美人的臆想。
平日不会与人说,她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说。
冰封的外壳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待人处事又有谁来管自己想的那些烟花风月?
有事说事,尽力而为,体现到了外在便是字斟句酌。
直到这个小了自己一个辈分,年岁也差得不算少的男子忽然出现,彼此的命运又忽然纠缠在一起再也分拆不开。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闯进了内心,与他在一起不需要太多斟酌,因为有难事他会帮着解决。
也不必想着怎么才能说动他,因为该帮的他一定会帮,不该的说破天也没用。
倪妙筠第一次对一名男子如此信任,如此依赖,甚至有深深的依恋,于是她才能如此地“放肆”。
不用多顾虑,也不用字斟句酌,再说出口之前反复默念三遍五遍,确认无虞了才说出口。
她可以想什么就说什么,譬如她方才旖旎眷恋之间,的的确确想的就是老汉推车。
“我……是不是和你想的不一样?”
“唔……这个问题好。”吴征就地坐在石碑底座边沿,将倪妙筠抱在膝间道:
“有没有发现我从前叫你倪仙子,现下叫你倪姑娘?哪有那么多仙子,就算是,仙子的背后也是常人。我倒真没料到你会说出这些,但是现下我觉得很可爱,可爱之极矣。”
“哪有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倪妙筠放下心来,自嘲地一笑又道:“我今年都三十了……”
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一样地心酸与无奈。
吴征自是知道她想说的是年已三十,该懂的全然都懂,不过在这一刻他不想只是倾听,遂打断了问道:“小时爱看才子佳人的故事?”
倪妙筠被窥破心事,忽然大窘,目中又露出惊慌之色,咬着唇瓣道:“刚刚看了一些,就去了天阴门。”
倪大学士的府上,各色书籍是少不了的。
一些文笔优美,故事曲折紧凑的小说也少不了。
少女爱看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再也平常不过。
女子十二岁定亲,十三四岁嫁人生子也是常事,九岁的倪妙筠要看这些书,自不会有人拦着。
但到了天阴门这个地方,无论柔惜雪是多么出色的掌门,赢得多少同门的爱戴。
这家佛宗清净修行,门人又都是女子,佛门讲究去七情六欲,情感的交流必然极少,即使带发修行的女子也不例外。
冷月玦如此,倪妙筠也是如此。
少女的臆想与憧憬就此被埋在了心底,连同年岁成长,年少的幻想慢慢被淡忘,也慢慢地不再诱人遐想。
豆蔻及笄,碧玉桃李匆匆而过,连花信之年都已远去。
恼人的春风一年又一年,反反复复地提醒人细数岁月,添上一笔又一笔。
目中有些许的落寞,嘴角又有甜蜜的笑意,吴征忽觉在此刻对美人的怜惜前所未有。
不唯她的俏丽容颜近在眼前,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清可见底,丰润的红唇吐出如兰香气。
更因这一刻,才终觉完完全全喜爱这名女子。
不仅是她的文武双全,聪慧伶俐这些适合吴府的条件,也因她的美丽全然打动了自己的内心。
“孤身在天阴门,会不会很辛苦?”
“其实……也还好……”倪妙筠斜倚在吴征肩头,回忆起从前喃喃道:“掌门师姐待我很好,我的武功都是她量身选定,一路修行都不断提点。几位师姐也没拿我当外人,反而因我最小,诸事都让着我。我待她们也都和至亲一般,只是……孤身一人的时候,我就在想,自己一个人来到天阴门,希望有朝一日能保存族中血脉,或是助盛国一臂之力,也可能什么事都不需要我做,什么事都没机会做,就等着终老于天阴门。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心动的?”
“夜游白若湖那一晚?”
“不是。其实是玦儿与我说,若是不喜欢你,大可拒绝这门亲事,或者不置可否。因为我若不喜欢你,你就算也不拒绝这门亲事,也不会娶我进门。她说你最不喜欢的就是对女子用强,依我在成都起一路看来,她说的确然没错。”
“就为这一点?”
“嗯!”倪妙筠温柔道:“你不知道这些对我们女子而言,有多重要。”
“我当然知道。”吴征心中暗道一句,微笑着不说话,只抚摸着美人迎风的秀发。
“我不是件货品……至少在吴府里的时候,不是。”倪妙筠心头的一点阴郁在此刻全然散去,抬起螓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向吴征道:“你怜惜我,我开心得很。你在卧牛山又食言抛下我一人,这件事我一定恨你一辈子,但是我不生你的气。我看过太多可怜悲惨的女子,相比之下,遇见你人家只觉得幸运。所以你做再多的错事,我都不生你的气。”
倪妙筠的武功,尤其是藏身之术绝非埋头苦练就能大成。
天阴门也时常委派她去解救一些陷落匪窝贼窟的良家女子,一来惩恶扬善,二来也是修行的重要法门。
她见过太多人间惨事不是空口胡言。
吴征闻言心中一荡又一跳。
将她抛下山崖实是无奈之举,说起来十分对她不住。
当时别无选择,只有两权相害取其轻。
但为了将她顺利抛出,那番轻薄举动真是旖旎难言。
最终自己品尝了她动人的娇躯,又将她拍下山崖,吴征想起来实在有点两全其美的得意。
“今后……啧,话说不满,还是莫要有这样的危机了罢。”吴征不敢讨扰,又颇觉遗憾,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再一品美人娇躯的滋味。
“我知道,所以人家才说你做再多错事,都不生你的气。嗯……有件事能否请你也不要怪我?”
“我怎么舍得怪你?不怪不怪,但是说来听听?我这是好奇。”
“唔……人家有时候会胡乱说话,只因……只因……”倪妙筠忽又忸怩起来,涨红了脸颊道:“想要解救那些可怜女子的性命,大多时不得不藏在暗处等候良机。就此无奈看了不少脏事,听了不少脏言,请……请……请吴郎莫怪。”
“我道是什么大事。”吴征大乐笑出声来。
但他深知世人重女子贞洁,倪妙筠虽是处子之身,却以眼见许多龌龊事为耻。
吴征若只是口头宽慰说些大道理,未必能开解她心中芥蒂。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计上心头道:“倒是我实实在在没有想到,当年我与玦儿在树上看了场不堪的活春宫,暗处还有倪姑娘也在一同旁观来着。”
“你……你取笑人家。”倪妙筠又羞又恼,粉拳向爱郎肩头直锤,心下却大是宽慰。
虽早已料得吴征不会介意,但总要听他亲口说出才得安心。
且他说话就是好听,不仅不嫌弃,言下之意大伙儿都一样,谁也没比谁更干净高尚些,还有什么好嫌来嫌去的。
美人心下窃窃娇羞,一颗芳心发软,连同娇躯都一起软了下来:“话说那天,你看到人家忽然现身,觉得怎么样?”
没头没脑,吴征又听得懂。
倪妙筠已像个怀春少女,迫切想知道自己在情郎心中的一切。
只是怀中娇躯越发娇软滚烫,又不免有些叹息。
大学士的女儿得按礼法行事,抱得,可能偶尔能摸得,想要再进一步就不敢想了——现下肉棒正卡在两人之间,美人没有介意,他已自觉十分唐突:“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得从我第一回去长安说起!”
吴征定了定神,思绪悠然飘回哪个初入尘世不算太久,也还未见识过世间人物的青涩时光:“在长安先见着了我娘,柔掌门,栾公主还有玦儿,这几位都是美貌与聪慧并重。当时就觉得天阴门里几位人才都出众,但其他人还是要逊于我娘,柔掌门和玦儿。”
品评之言,其实不太妥当,但倪妙筠听得津津有味。
男子见了漂亮女子总爱对比一番,不足为奇。
这是人之常情,自己不是仙子,他同样不是了道神仙。
“长安城里没有见着你,一直到你来了成都城才见着。那天呀,先见到玦儿。
这丫头出了门心思都放飞了,坐在车里都不住探头探脑。
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是这么想的,叫做帘卷细雨青丝缠梳,竹伞微倾晓梦清寒,可把柳前辈她们几位都生生比了下去。
”念及旧人旧事,吴征满面都是感慨与可惜,他搂着美人腰肢道:“大街上你低着头,我也低着头,真的没看太清。直到入了府用了膳,你们来我的小院时看你一袭白衣,黑色丝带,行步的时候玉腿高抬,我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就觉得惊艳,想不到天阴门还有一位艳冠世间的大美人!”
“哼,玦儿就帘卷细雨青丝缠梳,竹伞微倾晓梦清寒。到我这里一句什么大美人就应付过去了?哼!”
美人大发娇嗔,吴征嘿嘿笑道:“惊艳,是惊艳。玦儿在长安见过了,再见那是秀色可餐,就没那么惊!惊你懂得么?惊得傻了,呆了,说不出话了,想不得事了,除了大美人这种平常话,脑子就和打结一样什么都想不出来。”
“你个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我由心而发,这叫诚恳!”吴征嗅了一口美人身上的幽香,道:“在迭府外宅,你现身的时候就露出两只眼睛,啧啧,明亮得仿佛屋内多了两颗星星。但是那套剑法真的如云如雾,如梦似幻,看得我目眩神迷,而且,我一下就猜到是你!使剑的时候那腰肢扭的,长腿旋的……别怪我不敬,当时真觉得馋你的身子。
绝色美人就该是这样的风姿,让人一眼就挪不开目光,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就算当时没有喜欢你,可是气质仪态,无一处不让我折服。你当时使的剑招,每一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信我演给你看看。”
倪妙筠听得心满意足,能在当日就给吴征留下深刻的印象,当时全然不放在心上,现下想起来又是多么甜蜜的回忆:“嘻嘻,那是女子的剑法,你使起来一股娘娘像,算啦。人家……你……你就算骗过我,我又怎会不相信你。”
“额……那是,倪姑娘的神韵风姿,我肯定学不来啦,粗手大脚,简直半分也没有。”
“还要叫倪姑娘么?”倪妙筠忽地幽幽道。
“我心里叫你妙妙!”吴征一点她的鼻尖,又苦着脸道:“也就是我这种有大定力的伟男子才抵受得住,换了一个现下哪里还管那么多?话说回来,妙妙觉得我什么时候去提亲的好?那个禁足于府到底怎么回事啊,搞得我云里雾里,提亲都不敢。”
“我回到紫陵城的时候,与爹娘促膝长谈了一次。”倪妙筠坐直了身体,与吴征面对面,郑重道:“人家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去成都城开始,一直到卧牛山脱险,都与爹娘细说了一遍。”
“啊?”
“你放心,不该说的我没说。”倪妙筠面色绯红,诸如什么白斩贵妃鸡……
吧,还有被轻薄,什么无意间窥见吴征与祝雅瞳间的不伦,自是被隐瞒了过去。
“那还好。”吴征居然冒了点冷汗,这些惊世骇俗的事若被说了出来,岳父岳母是绝对叫不成了。
“我的爹娘你都不熟悉。娘打小就疼爱我,去天阴门的事她第一个不肯,但是外公的命令难违,也的确是为了家中好,也是为了我好。所以我回来,最开心的就是她。只要我愿意的,她绝没有不允。我爹待人严格,性子也沉重。我家府门上那幅楹联你也看过了,他处事颇多变通之处,但是原则不可逆。”
“嗯,其实为人处世,该当如此!”吴征与倪畅文没有深交,但是从各路听闻他的事迹,心下也是尊重和佩服的。
“是。所以我娘问我,愿不愿意这门亲事。我说现下我千肯万肯,吴府就是女儿的归宿。可是我爹不答应,说婚姻无小事,要将我禁足一年,一年之后若是没有二心才说此事。”倪妙筠歉然道:“这一年来我想了想也有道理,爹有爹的苦心。当时我们共患难险死还生,情意最易生,也最容易不顾一切。他怕我将来后悔!不过现下不会了,谁都不会后悔,人家非常,非常,非常地确定!不会后悔。”
“爹爹果然思虑周祥。”吴征心中对这种做法不太以为然,一年之期变故多多,说不定就拆散了一桩美满姻缘。
但是世人就是如此,倪畅文以此法待女儿,也是一番爱女的心意,以及对女儿的愧疚以至于矫枉过正,对她的终身大事遴选一名如意郎君过于苛责之故:“敢问妙妙,我什么时候去提亲的好?这事儿爹爹听你的,娘也要听你的,我当然也要听你的。”
“我听你的。什么时候都成!”倪妙筠居然顽皮地一笑,道:“一年之约已过,我不用再守那些条条框框,吴府我想去就去,反正没人拦着我。”
“那……”吴征更加懊恼,婚姻大事怠慢不得,吴府里女眷不少,正式的婚礼一个没有。
但是倪妙筠与她们都不同,倪府是学者之所,容不得女儿被人说风言风语。
但是要说办婚事,现下实在不是良机,吴府还没到可以大操大办婚事的时候:“哎,只能再委屈妙妙一段时日了。短时间里就算择良辰吉日提了亲,恐怕也没法光明正大迎娶你。”
“我知道。”倪妙筠也深知当下的局势,无论盛国还是吴府,不过是刚刚从泥潭里爬出,稍有不慎又会被人一脚踹回去。
美人脸色越发红润,绯红,通红,羞涩道:“幼时我老是期待一桩完美的婚事,现下我一点点都不在乎了。一纸婚约,与一位如意郎君比起来半文钱都不值。何况……我……也想吃,这里,这个地方,也最好……”
“嗯?”吴征打了个激灵,十分意外,有些不可置信道:“妙妙……这个…
…我得问个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很明白了。远游之前,只想着要嫁入吴府,今日,确切说是傍晚之后,人家再没有什么犹疑,人家一定要在这里吃!在重生的天阴门,在这片梦境一样的桃林。”倪妙筠紧张万分,呼吸紧促得连鼻翼都微微开合,却说得斩钉截铁:“我要在这里吃……白斩贵妃鸡……”
美人慌张的大眼睛竭力瞪着,丰润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着道:“你给我的东西太多太多,我若是还顾忌旁的……哼……人家不管那么多……人家就要你!就要你!这里,你赐给天阴门的重生之地,就是最好,最好,我觉得最完美的地方!”
热辣辣的情话,全然大出吴征意料之外。
但又想起曾经冷月玦的叛逆,天阴门的女子大多藏掖着自己的心性,一旦遇到可心的男子爆发出来,就再也压抑不住。
比起冷月玦当日,倪妙筠显已深思熟虑,真真正正地想要托付终身。
且今日见着天阴门之后,这般想法仿佛挣脱牢笼的彩凤振翅高飞,竟无回旋余地。
“第一回就要这么放肆的么?”吴征眼珠子左右一转,拖长了声音道:“只能[观音坐莲]了哎……”
“不许乱说。”倪妙筠一把捂住了吴征的嘴,她耳听目见,懂得的东西真不少,自是知道观音坐莲的意思。
被吴征刻意一羞,臊着脸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对神明不敬,划不来的。”
“嗯,我错了,那叫[玉女坐莲]如何?”吴征一脸认真地应下了,才思飞扬,当即改了个合理靠谱的名讳。
“呸,谁与你说这个。”倪妙筠大急,羞恼道:“人家好不容易才把心底话说出来,已经羞死个人,你还要乱说。我……我……”
洁白的脖颈傅粉,惊恐慌张的大眼睛,可爱的模样让吴征心痒难搔,一把搂住美人,温香软玉抱个满怀道:“有些词儿实在粗俗,又是意外之故,平日当然不会要你说,我自己都不喜。不过实话实说,这些什么玉女坐莲,老树盘根等等,听着倒还不错……”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见过,从没有试过,一切都交给你了,我只管,只管在这里有永生难忘的第一次。”倪妙筠娇喘吁吁,身躯热得发烫,软得像水,挤在吴征胸膛上的大奶子峰顶已凸起两颗尖翘硬物,她全然不为之避讳,任由吴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我答应你。”吴征洒然一笑。
那对大奶子绵若轻云,偏又有着惊人的弹性。
吴征深知如此绵软的大奶子还兼具极佳弹性,那是因为这对妙物不仅硕大,且如插云般高耸才得如此。
卧牛山上匆匆几抓,那滑腻犹在指间缠绵,不由心中大荡,柔声道:“当时……捏得你疼不疼?”
情郎粗糙的大手一在腰后环绕,一在脸颊上抚摸,倪妙筠垂目怯声道:“疼,又青又肿了好一段时日。我……既舍不得红肿消下去,觉得留在身上都是难以忘却的回忆。又怕真的不消下去了不好看。可是真消下去以后,我还流了眼泪。”
“额……”美人的可爱之处当真是与众不同,吴征抽了抽嘴角,怜惜道:“那也不用可惜,今夜再给你留几道就是了,还有牙印,妙妙喜欢么?”
“去……才不要。”倪妙筠扭了扭娇躯不依,又期期艾艾道:“我在倪府里,每夜用你制的香皂沐浴,就好像握着你的手替我洗净身子,总觉得……总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所以每次摸到那些肿起来的青紫,刺痛才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待它们都消去之后,我就好怕还是一场梦,而且梦就要醒来,这就急得哭了。”
“今后不用那么难,在我府上旁的好处没有,我就喜欢疼爱娘子,嘿嘿。”
吴征宽慰了一句,也是心潮澎湃,两人的相依相恋颇觉不太真实,感慨道:“桃花山上你救了我的性命,但是也看见了些不该看的事情。本以为你会永远瞧不起我们,就算答应了婚事也是利益为然而已,实在想不到会有今日。”
“你还敢说……祝师姐那么骄傲坚强的人,全为了你奔波操劳二十年,毫无怨言。你可真是个冤孽。”倪妙筠想起那日见到的不伦,耳热心跳,今夜两人互诉衷肠,她一时心情激荡难以抑制,娇羞道:“我看过不少,那些受害的良家女子中许多生得美丽,丧尽天良的匪徒也有俊俏的。但是,我从没有见过你和祝师姐那么美的,像是画卷一样,天底下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来那么至情至性的动人心魄。祝师姐太爱你了,她哪里还会去喜欢旁的男子?我还是懂的,真情厚意,人家怎会瞧不起你们。”
“谢谢。”吴征感动莫名,一把握住倪妙筠的柔荑捧在胸口。
“但是,我也是女人,这种时候你还提起旁人,人家的如意郎君,就是这么来感谢的么?”倪妙筠娇嗔不已,颇有幽怨之意,话音刚落,就觉男子的气息直冲入鼻,眼前一花,瞪大的星眸视线里只看得见爱郎的眼睛。
两人鼻梁相抵,睫毛交叉,双唇更是紧紧契合在一处。
“唔……”口中的呼吸与声音几乎全被爱郎吸走,只剩下鼻息里急促的喘息声。
她因修炼的内功之故与天生体质之故,鼻音原本就极浓。
所谓吴侬软语,难有出倪妙筠其右者。
这一下樱唇被封死,鼻中的声音更是异常地娇腻软滑,光是这一记娇哼声就呼入人的神魂里去。
衣衫一点一点被剥去,抵在胯间的硬物被自己一哼又哼大了一圈。
可恨自己被吻得呼吸不畅,半点力道都提不起来。
一身软绵绵的全化作了水,任由爱郎予取予求。
傍晚在天阴门里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满心都是要与爱侣结合,才不管不顾地递上纸条,丝毫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方才吴征来回寻找自己,才觉事到临头,难免心有害羞,居然藏着不敢现身,又怕吴征找不着自己,又怕他找着了自己太过羞人。
到了现下更是心慌情乱,想得好好的山门桃林地,新承雨露时。
待肩头裸出,山风挠过,才觉星月在天,同样会被爱郎看得清清楚楚。
且虽四周无人,户外欢好,终究太过大胆,不由怯意大露。
“伞上的字迹我让菲菲写的。”美人的樱唇由火热忽转冰凉,柔软变得僵硬,吴征情知是她紧张所致,遂松开她的唇瓣转在右脸颊边轻舔她的耳珠。
钻心的麻痒让倪妙筠难过得发颤,可是身体与心境却奇异地松弛下来,唯独呼吸更加急促。
她不自觉地螓首右摇,像在躲避,又像是想夹住吴征,好让他将这滋味绝佳的亲昵再继续下去。
至于吴征的话她也明白,既然吴征来此陆菲嫣知道,那么今晚就不会再有人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陆菲嫣心里是怎么想的,看吴征来前并没觉得会桃林欢好,陆菲嫣大体也就是猜测她们在此相约同游罢了。
倪妙筠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又软在吴征怀里。
裸露的肩头被自家的发丝与春季微寒的夜风撩过,又是麻痒,又有些发冷。
吴征的臂膀适时地搂了过来,顿时一股温暖之意沁透心脾,却又将自己的胸前双峰与他的胸膛挤得更紧。
宽松的外衫挂落于臂弯,大半片背脊均已露了出来。
情郎又滑回面前,轻含樱唇一吸。
那吸力温柔又强劲,让香舌软软糯糯,又不可抵挡地便被他吸了过去。
比之卧牛山上他的粗鲁以至于令自己五雷轰顶般发懵,现下远没有那般刺激与剧烈。
可是温柔细吻,濡沫缠绵却更加惹人心醉。
四唇交贴,舌儿相弄。
有些事情都能无师自通,倪妙筠很快便学着吴征,将香舌勾挑回环,与爱郎的舌尖相戏。
又或是轻重不定地吮吸,回应着爱郎的爱抚与热情。
她似是极有天资,不多时便十分纯熟,也因滋味之美令她爱煞,情之所至,自然而然地左右慢慢晃动着螓首,寻找各式各样的角度,迎接与回应爱郎的亲昵。
回环搂抱自己的大手不住摩挲着背脊,粗糙的手掌刮过光洁的肌肤,激起一片一片的小粒儿。
蓦地胸前一松,贴身的小衣背带脱开,天长地久一般的舌吻就此也停了下来。
束缚剥去,呼吸饱满之下胸臆为之一畅。
倪妙筠睁开眼来,只见吴征正目不转睛地低头望向自己胸前。
小衣尚被两人挤在中间,有气无力地耷拉着遮挡住峰顶两颗羞人红珠。
可两团雪嫩嫩,颤巍巍的嫩肉却再也遮掩不住。
那峰峦起伏,玉沟深陷,吴征看得呆了。
“好美……”
这声发自内心的感叹让倪妙筠大是自豪。
吴府中的绝色佳人着实不少,自己还能得他如此称赞,且如此沉迷,足见这对美乳的吸引力。
“真的?你喜欢么?”
这是一对极美极好看的大奶子。
不仅乳廓浑圆而豪硕,乳峰更是又尖又挺。
尚未露出峰顶梅珠最诱人的一段,其高耸与挺立已然惊艳,竟是一对罕见又完美的笋乳。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正如吴征所猜测的那样,这对大奶子极绵极柔,美人呼吸之间便让它们盈盈晃动,堪比天湖湖波般涟漪阵阵。
简直比最细嫩的豆腐还要水滑,比最晃眼的豆腐心还要洁白。
倪妙筠不止一次在吴征面前出手,每一回她挥舞着细窄的长剑时,胸前这团傲物总是荡起激烈的波涛。
其汹涌堪称诸女之冠!
吴征当时猜测这对恩物的质感定然是细嫩到了极点。
如今美人宽衣赤裸,酥胸半露,那白嫩的光泽诱人品尝,其形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喜欢得情愿死在上面!”吴征长舒一口气,凑近嘴唇轻吻美人的脖颈。
白若冰雪的脖颈早已傅粉胀红,如耳珠一样,爱郎火热的嘴唇吻在这里,倪妙筠也觉酥麻难耐。
她似梦呓,似呻吟,似叹息着道:“那你……还不快些……”
“有点舍不得,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象它们的滋味……”
“可是人家忍不住了……”倪妙筠骤然低下螓首,双臂环绕着吴征脖颈低声道:“快……人家好想知道是什么感觉……自从被捏过之后,就一直在想,想人家的如意郎君好好地疼惜它们……”
吴征划过音叉般精致的锁骨,下颌一缩,嘴唇便已贴在乳廓边缘。
浓重的异香扑鼻而至,美人紧搂着他更是把诱人吟声送在耳边。
可他仍是极慢地品尝着每一寸乳肤,缓缓向着峰顶蜗行。
肌肤比酥酪还要光滑,只需轻轻一吸,绵软乳肉便能吃得满嘴。
可若不加力吸得实了,那沉甸甸的大奶子又随时会脱口而去。
吴征轻吻,轻含,轻吸,轻咬,只觉滋味绝佳,每一口都极尽满足。
倪妙筠抱着吴征,螓首与他贴在一处,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