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女子无数,女子虽不如男,却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该被男子肆意凌辱,只当做取乐泄欲的玩物。我不愿此生浑浑噩噩,多杀一个贼党,便是让女子们少受一份折辱。我这条命不比蝼蚁值钱,自己也看开啦,便是死在贼党手上也没什么。我只有一个请求,若哪一日我死了,吴大人,务求你可怜女子体弱易欺,定要杀尽贼党为天下除害!”
孟永淑的话依然萦绕在吴征心头,印象里她一意孤行,偏激难交,满心仇怨。
可不想除了为自己复仇之外,凄惨的遭遇也触动了她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
她的焦急,迫切,冲动俱因心中有执念,只可惜在这个世间,她一直太过孤独。
心里话当是从未对人吐露过,今日会对吴征说出来也因接触之后察觉这个男子与众不同。
他待女子有着超乎寻常的,难以理解的尊重,或者说不单单是女子,待任何人都是如此。
即使看着她丑恶而恐怖的面容身体,惊诧与害怕之外他并没有歧视之意。
孟永淑从未见过这种人,只知道懂得尊重旁人的人值得吐露心里话,也值得托付一些东西。
祝雅瞳与吴征并肩而行时也始终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在书房里关上房门坐定后,祝雅瞳道:“采补元阴?我所知的只有燕国皇家《九转玄阳诀》,为何贼党也会?”
吴征暗叹了一口气,祝雅瞳与自己所思所想不同。
这也怪不得她,她虽是世间最顶尖的人物,终究不像自己来自于后世,多一些众生平等的观念:“贼党的功法唤作《玄元两仪功》,其中有诸多采补之术。刘荣的武功飞涨正来于此,你不是知道么?”
祝雅瞳抿了抿香唇,神情异常凝重道:“你有所不知,世间武功虽是殊途同归,却各有法门,其细微之处千变万化,绝少修炼过程中便效用相当的。孟永淑方才所言的采补之法据我所知,天下间只有一家会。”
吴征始终看着她,目不转睛。
仙子般的美妇少有如此郑重其事之时,且脸上的神情极其古怪。
平常时她诸事淡定,即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现下她的面颊太过庄重了,几乎如刻意绷起来一般。
吴征自问若是哪一日明知有人即将探问自己心中最深的隐秘,譬如下一句就是:“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为了不让人看出心中所想,就会这样刻意庄重严肃。
且祝雅瞳方才特地多问了孟永淑一句,还比划确认过,难道祝雅瞳也会燕国皇家的绝密武学《九转玄阳诀》?
“是哪一家?额,能说吗?”吴征装作不知问道。
“没什么不能的,但你不可对外说起,否则易惹大祸。”祝雅瞳凑近螓首送来款款幽香低声道:“燕国皇家的《九转玄阳诀》!”
吴征心道一句果然如此,不仅是证实了长久以来关于《九转玄阳诀》,《玄元两仪功》与《姹女玄阴诀》之间的猜测。
也察觉祝雅瞳看似随口作答的神色实在太过刻意了,当是在掩藏着什么秘密。
“祝家主怎知的?”饶是做足了准备,吴征还是压抑不住指尖一抖心中一颤,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无论是双修还是采补之法,祝雅瞳似乎了然于胸,若非有过经历又怎生知之甚详?
“祝家不知道的事情很少。”祝雅瞳双眉深锁紧抿香唇,目光飘向远方呆了片刻才道:“《九转玄阳诀》,《玄元两仪功》,莫非真有什么关联?此事牢记万万不可再对人提起!”
这么重大的信息居然告知吴征知道,足见待他的信任。
吴征点头道:“我记住了,也忘记了。”
“又耍嘴皮子,咯咯。”祝雅瞳忽然掩口娇笑,仿佛迷雾重霾之中忽然洒落万道阳光,瞬间驱散了灰色。
动作实在太过优雅好看,语声宛若风铃轻颤动听悦耳,吴征不由一呆失神,祝雅瞳轻甩水袖徐徐道:“你方才失态了,就是手抖了一下,为什么?不许瞒我!”
“啊?”吴征彻底呆住了,喉结一阵翻滚。
十二品高手的能为远超吴征的想象,祝雅瞳还曾传授吴征神技[观风听雨],即使她正心乱如麻之际,身周的一切也尽收眼底,吴征指尖的颤动并未逃过她的善睐明眸。
从掩口娇笑到莺声怯啼,无一不是刻意迷乱吴征心智,现下忽然转入正题果然让一向心机深沉的吴征大为失态。
“是不是?是不是?老实说清楚!”祝雅瞳托腮戏谑着目光俏皮万分,实则心中思绪万千。
爱子此前对自家的异样之色从未逃过半分!
怎生逃得过去?
只需爱子在身边,总盼望能看得清楚些,再清楚些,巴不得能把他搂在怀里,连每一丝头发的长短都记得分毫不差!
她的情爱历程聊胜于无,可阅历丰富,男女欢欲之情一见便知。
自家的美貌当然心知肚明,相处之时吴征固然不曾逾矩,可欲念一物非是不愿便无。
自来成都城之后两人同历患难,朝夕相处,全天下男子都不免动心的美人,尚蒙在鼓里的爱子也不会例外。
祝雅瞳智计多出,眼下却也无能为力。
想避免爱子的绮念所谓不假辞色是没用的,魅力挡不住。
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得远远的再也莫要来往。
可祝雅瞳现下正尝生平未有之乐,连不假辞色都做不到,遑论与爱子分离?
孟永淑提起采补一事,《九转玄阳诀》成了绕不过去的坎儿。
此事横在祝雅瞳心中犹如一枚尖针,忆及从前不得不屈服于家族与燕国皇室,将自己最宝贵的身体供其采补以平抑狂躁的内息,那一夜无论身体还是心灵的屈辱实是无法淡然看待与忘怀的。
吴征是她人生重创之后唯一的安慰,可那个人对亲生骨肉的冷血与排斥,让祝雅瞳对吴征有多爱,对那个人就有多恨。
吴征的失态被祝雅瞳敏锐地捉住,出于惧怕爱子细问《九转玄阳诀》秘密的恐慌,一句祝家尽知可搪塞不过去。
祝雅瞳无奈之下施展手段,见吴征老实中计就范,庆幸中又对自家向爱子施展手段颇多自责。
“我练过《玄元两仪功》,此前就有猜测此功法与《九转玄阳诀》一脉同源。”
吴征苦笑着道:“在燕国驿馆,你来之前栾采晴曾向我击出一掌,那一掌本该让我重创,却居然泥牛入海化于无形。此后使节团归国路遇贼党袭击,我与一人对了一掌,内力同样互相消融一无所用。方才得你证实,我实在有些忍不住。”
“你说什么?”祝雅瞳错愕间双目连眨,目光中竟然惊恐之意大盛,期期艾艾道:“你说……你练过贼党的武功?这门功法还大可能与《九转玄阳诀》系出同源?”
“嗯,非是刻意。”吴征笑得更苦道:“我从刘荣处得了《玄元两仪功》自然会看看,不想从此深刻脑海挥之不去。在亭城与雁儿定情之时法诀在不经意间自然而然地流转,从此也身负《玄元两仪功》内力,实在是个大意外。不过其中采补之法太过伤天和,我没试过。”
有了这么多有力实证,祝雅瞳又印证了两门功法采补之术的相同之处,再说不是一脉同源实在牵强。
吴征慌忙解释没用过采补之法只用双修,也怕给美妇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不想祝雅瞳的心思压根儿不在他是否采补过女子上面。
“你……你……我……你功力进展飞速,我早该想到的!”祝雅瞳狠狠一挥掌越加惶急,深深呼吸强行定下心绪才缓缓道:“贼党的功法必有极大的隐患!
这干人都是百死凶徒,却心甘情愿为贼首驱策,加之总要豁出命去捕获些女子,恐怕未必都是好色如命,而是不得不如此为之。你怎地这般糊涂?”
吴征见她酥胸起起伏伏如怒浪涛涛般剧烈,焦急以外也是气之极矣,尴尬一笑宽慰道:“倒也没什么太了不得的地方。就是内力进展太过迅速,经脉难以相容而已。我的《道理诀》正是克星,你看我练了许久不是无碍么。”
“隐患于身未必自知!你把《玄元两仪功》给我。”祝雅瞳玉掌平伸道:“《道理诀》能不能也给我?”
“这……”祝雅瞳的要求太过唐突,何况《道理诀》即使是她没有吴征的帮助也看不懂,可终究是昆仑派的武学,哪有授予外人的?
“《道理诀》势所难为,你莫难为我。《玄元两仪功》则有些古怪,莫要害了你。”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祝雅瞳媚目一瞪面庞微红啐了一口道:“倒也不忙!
你说《道理诀》能化解膨胀的内息?那我倒要试一试了!”她见识极高,吴征的武功高低一眼便了然于胸,但是莫说交手,便是演武也一次未曾有过。
吴征方才说的话一语双关,明处是提醒祝雅瞳功法看了难以忘记,不经意间会自行流转修习。
暗中之意也是实在妒火万丈,忍不住想探一探美妇是否有伴侣。
这话问得极其隐秘,但话中之意还是被祝雅瞳听了出来。
探问的结果自然让吴征吃了颗定心丸,可谓喜出望外。
不想形势剧变,祝雅瞳居然要考校自己武功!
和一个十二品高手还打什么?
直接跪地求饶就是。
“什么?喂喂喂,要出人命了啊。”吴征怪叫中身形电闪,此生以来轻功从未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不过一转念头的片刻,一只香风弥漫的柔荑已从左肩侧绕来捂住了嘴,嫩手又香又软,动作又温柔得很生怕弄疼了他一星半点,可却硬生生将破嗓求救声给堵了回去。
旋即右肩也被扳过,吴征轻飘飘浑不受力地转了半圈,只见祝雅瞳凝肃非常道:“莫要胡闹!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
美妇一甩水袖如抖出朵朵流云,暗藏袖中的掌影纷飞更是忽左忽右似虚似实。
十二品高手每一招无不蕴含武学至理,吴征身周俱是祝雅瞳纤美如玉的手掌,尚未与她有实质性的交手便觉一股巨大的压力正如无边云雾一般排举推来。
“小心!”祝雅瞳掌势下压,每一掌俱由虚化为实,由极致的花巧变作一张密密实实的天罗地网!
吴征一身冷汗!
祝雅瞳全无杀气,比之她与忧无患对决时的全力施展在气势上就弱了一大截,可吴征还是觉得压力与危机之大前所未有!
他圆睁双目以快打快,只听噼噼啪啪暴雨般的声响连绵不绝,漫天掌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只是祝雅瞳身形不动,吴征却像只兔子般上蹿下跳,掌,臂,肘,腿脚,能用的全数用上,饶是如此还是肩头与腰际各中了一掌。
“真要出人命了!”百忙之中吴征惊叫一声向后疾退。
费了全身的力气方才让天罗地网消失,然而这一张罗网无穷无尽,祝雅瞳一抖手又是一张!
轻功虽是绝活,又哪能逃脱绝顶高手的追捕?
“莫要耍花巧!好好接住!”祝雅瞳腴润修直的长腿一伸,吴征应付掌影已然不暇,那还能接得住?
腰际被她足尖勾住再也逃脱不得,只能拼尽全力硬生生地接掌。
“你的内力好怪。”祝雅瞳在吴征胸口印了两掌,只觉两股反震之力传来,当下略有宽慰吴征的内力竟然收发随心:“开口答话。”
吴征心中正叫苦不迭,强撑一口气答道:“就是……这……样。”
“我不觉得你的经脉有多宽广,因何而来有容下肆虐内力的自信?”反观祝雅瞳则一如平时,甚至连声音还甜了不少。
“呼……我自……有办法……不能说。”吴征拼力又接了两掌,几乎快断了气。
“是么?那好!”祝雅瞳收掌停步让吴征喘了几口气又道:“我接下来这一路掌法唤作[孔雀开屏掌],只有八招,但是迅疾绝伦,说是一招中的八个变化也无不可。你歇够了么?”
“不够不够,哪里够了。”吴征吭哧着粗气,一身骨酸筋麻,活像一头将断气的老牛。
“不够就对了,接招。”祝雅瞳贼兮兮地莞尔一笑,玉掌展若兰花左右扶摇,朝着吴征婀娜而行。
这一路掌法使得飘飘若仙!
含掌未吐,飞而未翔,水袖曳地忽又凌空翻腾。
吴征屏息凝神,祝雅瞳现下虽是花招,但如她方才所言的迅疾绝伦,真不知她再踏上一步逼在身前出掌时,又是怎样的凌厉。
“小心。”祝雅瞳警示之后,一身水袖罗裙忽然八面飞展,如同身周起了一阵狂风。
好看的手掌递出途中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当真如孔雀开屏时忽然张开尾羽的气势与惊艳兼具。
吴征双目怒瞪,以他惯常的反应敏捷料敌机先,也看不清这一路掌法的若危若安,若往若还。
旁人使来或如她所言的一招之中有八个变化,可眼前的掌影分明是双掌拍出时八招不分先后地齐发。
他又哪里接得下来?
砰砰砰的拍击声同时响起,却又层次分明,十足十是八掌!
吴征凝立不动,任由八掌拍在身上,一张脸憋得通红。
祝雅瞳接连八掌拍在双肩,两肋,两腿,印堂,察觉吴征身上的内力反震极速收发随心,显是未有阻滞!
最后一掌击中胸口玉堂穴后并未撤去,而是贴着吴征正源源不断地灌入内力。
这一道内力霸道雄浑却又温柔小心,一点一点地将吴征胸口处抵抗的内力向丹田推去。
玉堂穴隶属任脉直通气海,祝雅瞳小心翼翼地以内力挤压带脉,令吴征的内力不得不拼力抗争,却又不断被压缩,一如栾广江昔年修炼《九转玄阳诀》被自身雄浑内力煎熬的模样。
吴征的内力节节败退,不多时整条带脉便被祝雅瞳给侵占了一半。
气海里内力鼓荡早已充盈,可祝雅瞳不依不饶,依旧徐徐缓进无休无止。
吴征陡然顿悟,忙运起《道理诀》将内息散于四肢百骸!
以祝雅瞳的盘算,按吴征现下的修为已是内力鼓荡到了极点,丹田再也容不下一丝半点的内力。
不想正欲撤掌时忽见吴征身周仿佛大了一圈,满是血色的面庞也白皙了不少。
狐疑之中见吴征微微点头示意无妨,遂又将内力推进了半寸。
武者修炼的内力最是强猛霸道,丹田气海又十分脆弱,多出一分也受不得,遑论祝雅瞳将苦修二十余年的精纯内力灌入?
吴征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云淡风轻。
这不是祝雅瞳撤了内力,而是吴征将丹田中的内力分散,自然再度蓄容有余。
祝雅瞳错愕片刻撤去掌力,凝重的面容放松了许多道:“好神奇的[道理诀]!”
“若是有毛病,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肆虐了不是?”吴征伸衣袖抹去一头的汗水,祝雅瞳虽一点杀气未露,十二品高手的出招仍让他难以抵挡,心力交瘁。
“累着你啦,快坐下歇歇。”心情坐了趟过山车好歹落回原位,祝雅瞳笑吟吟地扶吴征坐下,又是端茶送水,眼珠子一转道:“我刚才的掌法使得怎么样?”
“厉害!还好看!”吴征吃了回苦头,大喇喇地享受一番美妇的服侍神清气爽。
“有多好看?”明知此番举动容易引来爱子的误会,祝雅瞳也实在难以抵抗心中的亲近之念。
且方才好生让爱子吃了会苦,难免疼爱一番。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简直好看极了!”这几句盗词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祝雅瞳方才施展的武功威力当然不能与[魔劫昙步]相提并论,但姿态之娴雅好看让吴征脑海里回荡的尽是《洛神赋》。
“还有呢?还有呢?”几句词之清新华丽闻所未闻,祝雅瞳惊异于爱子的盖世之才,急盼再听上几句。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颧。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从孟永淑一片阴风惨雾的往事中,居然得知祝雅瞳竟无伴侣实是意外之喜。
吴征抑扬顿挫地念完,心中难免悸动不已,或许自己真的有机会?
“还有没有?”祝雅瞳越听越奇,心中更是极爱难舍,芳心可可,只盼能多听上几句。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如果还想要,那是真的没了,吴征念完最后几句适用的之后咧嘴尴尬一笑道:“内个,咱们该去用晚膳了,好饿……”
“额……”祝雅瞳哭笑不得,恨恨地在吴征肩头扇了一掌道:“走了走了!
哼,今后每三日我考校你一回功夫。”心中却暗道:自被族中当做祭品一样献给栾广江之后,再无人对我说些好听的话儿,不想今日竟是小乖乖对我甜言蜜语。
两相比较从前听过的那些简直连人言都算不上!
这等天赋之才当真是……嘻嘻,难怪陆菲嫣这等女子也给他哄得服服帖帖的,不愧是人家的宝贝儿子。
“今夜动手么?”
“宜早不宜迟,早些有个头绪或是结果才好。午夜时我与师妹们分头入锦兰庄,你就莫进去了。锦兰庄内里还摸不清虚实不比别处,万一失手给人抓了现行,你有官位在身大为不利。”尚未有把握探知锦兰庄里有甚不妥,内里也说不准有高手隐藏。
万一不慎露出行藏,北城令大人夜入锦兰庄,那可真是说不过去。
对此祝雅瞳已是思虑周祥。
“也对。”吴征略有不爽,不过一想柳寄芙等人俱是十一品高手,自己一个九品跟了去十足十拖后腿的,遂道:“我穿了官袍在外接应,若有失手就光明正大进去要人,谅他们不敢违抗。”
“蟠龙金牌管用么?”祝雅瞳揶揄笑道:“让月玦与你一道儿,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哈哈哈,原本是不管用,但是拿来吓唬人还是成的。除非他们真的现下就想造反!”
天阴门人向来清修,连带发的也不例外,除了冷月玦时常来找吴征之外,余人皆是难得一见。
祝雅瞳简单吃了几口便寻同门们去了,天阴门探查自有些隐秘的法门不足为外人道。
吴征候了小半时辰等来陆菲嫣,见她一身香汗,脸蛋更是水润透红容光焕发,笑道:“哟,陆盟主今日有喜事在身啊!”
白云书院的群起攻讦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当时事出无奈吴征缩了,不想陆菲嫣去了雨霁山效果拔群。
如今吴征身上的嫌疑洗脱,又有秦皇强势撑腰,明眼的都知该做何等选择。
陆菲嫣豪族出身落落大方,于合纵连横之道,讨价还价之意了若指掌。
由她出面挨个与诸门派商谈,成效比之吴征去还要大得多。
不得不说这等场合里美女有着天然的巨大优势,陆菲嫣处之得心应手,颇显长袖善舞。
“讨厌。”左右无人,美妇送上个甜丝丝又热辣辣的绵长香吻,才娇喘吁吁地道:“今日共有二十三家门派缔结了盟约,回头二师姐整理好了会拿来给你。
结盟一事我们会处置好,但时不时的你也得去露个面,昆仑派的事儿该由你做主才对。”
看爱侣现下的神采绽放出无边魅力,与昆仑山上已是判若两人,吴征也是由衷开心道:“累了你们了。待这边事情了了我就去雨霁山。”
两人紧挨着坐下温馨地用了顿晚膳,吴征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详述一遍。
“想不到会发生那么多意外!”陆菲嫣一阵出神,端在手中的香茗也忘了喝。
“无知者无惧,贼党那边了解得越多,我越是担忧啊。”吴征也是摇头道:
“现下我倒期盼锦兰庄里莫要查出什么才好。若是蒋尚书与贼党有甚关联,这事儿如何收场?”
倒不是吴征畏惧退缩,而是蒋安和位高权重,在大秦国上下的影响力之大远不是文毅所能比拟的。
蒋安和向来与昆仑一系无甚冲突,算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吴征还不会自大到已经与青城一系势同水火之下又去招惹一方强敌。
“蒋尚书怎会与贼党勾结在一起?可笑了吧。但若是下面的人瞒着他干了恶事,又当如何处置才好?”一念至此,吴征也是头疼不已。
“想不到孟永淑居然有此志向,从前倒是误会她许多。”看吴征皱眉,陆菲嫣及时转了话题。
“她遭逢惨事性子难免变得偏激古怪。只是看她现下之志,从前当也是善良温柔。贼党当真该死!”吴征恨恨挥了挥拳头,却颇有一股无力感。
“名门弟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贼党捉了孟永淑怕是机缘巧合,百年难得一遇才对。若我是贼党岂有如此轻易放过之理?这等人留在手里定然大有作用,何需残其肢体搞得不共戴天?还搞得激起长枝派怒火遭遇灭顶之灾!或者贼党无心用她,回头一刀杀了弃尸悬崖便是,怎地又放了出来?”陆菲嫣百思不得其解,竭力回忆吴征所述说的点点滴滴沉吟道。
“我也有许多猜测,可是均证实不了。只期盼拙性大师能恢复那间石室原貌,或能挖出其中隐秘。”吴征甩了甩头驱除杂念道:“用完晚膳我得去养足精神气力,今夜怕又是不平静。”
“我……能一起去么?”陆菲嫣期期艾艾,软语相求像个跟着大哥哥在身后屁颠屁颠的小丫头。
“你今天怎么了?”吴征哑然失笑:“莫做这种神态,求也没用。晚上你只能乖乖去洗得香喷喷的好好睡一觉,明日雨霁山上还有得忙活。”
“人家想帮你的忙。”陆菲嫣樱唇一扁,目蕴水纹清光四溢,以其成熟艳丽之美扮演小姑娘的清纯可怜,说不出地媚态横生。
“现下你不能与人争斗,安心晋阶了修为再说。雨霁山那边你可不是帮了大忙么?又不是非要打打杀杀才是帮忙。”
宽慰好陆菲嫣又养足了精神,戌时时分吴征坐上马车施施然来到南城钻进一处小茶楼。
掌柜的眼尖,认出这位被千叮咛万嘱咐过身着青袍,头上戴着蓝色方巾的公子。
被掌柜的引来一处静室,只见一名娇小女子白衣如雪,静坐在窗前一动不动,连衣带也不曾晃动一星半点仿佛一座冰雕。
“你来了?”冰娃娃扭头一笑,仿佛从覆及全身的冰棺里钻了出来,一笑吹散白雪,似有春风拂过。
“又要麻烦冷师姐一趟。”两人熟识又有了迭府外宅奇幻旅程之后,相处时冷月玦已不再是从前冷若冰霜的模样,神情的丰富让整个人都明快起来。
三不五时的比武切磋吴征常能见到她的笑容,虽比不得祝雅瞳,顾盼等人时时将笑容挂在脸上,可她本就容颜俏丽堪称绝色,先前面无表情现下忽然有了神采,笑起来时那种震撼的惊艳犹有过之。
“哪里麻烦了?”冷月玦眼睑半合脸颊晕起一抹淡淡的红潮,扬了扬下巴示意吴征坐在身边:“你一个人?”
“还请了瞿捕头,她带些精干的捕快分散了隐在锦兰庄四周。”这是害羞吗?
吴征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揉揉眼睛。
“瞿总捕头?嗯,若有意外明面上由捕快们去打理最合适。你们思虑得真周祥。”冷月玦捧着下颌一想后赞道。
“锦兰庄里可不简单啊。”吴征感慨地道:“还记得咱们那回去里头挑选衣衫么?那个付柳赟居然敢来搭讪!呵呵,一个初来京城的土包子,锦兰庄老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而已,见了我和雁儿面不改色,还敢明目张胆地触我霉头?
锦兰庄老板都不敢做的事他敢做,除非这是个傻子!冷师姐看他像傻子么?能是一般人么?”
“什么叫搭讪?”冷月玦好奇问道,随即醒悟有些不好意思道:“一般人是不敢,那个画糖画的货郎就害怕得很。”
“额……”吴征险些被冰娃娃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噎得捂脸,思虑一番解释道:
“与陌生人答话叫搭讪。不过若是一个人主动与陌生人答话大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譬如冷师姐美艳动人有沉鱼落雁之貌,走在大街上忽然来个陌生男子问安,又要请冷仙子喝一碗糖水,你说他若不是有甚目的,何须如此?”
“那定是瞧人家貌美,有意套近乎都是轻的了!沉鱼落雁又是什么?没听见过如此说人貌美的。”冷月玦又好奇问道。
吴征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今夜怎地老是漏出些不合时宜的用词来。
冷月玦也是!
夸她好看,一副大义凛然正当如此的模样受了不说,现下正是心中正忐忑不安之时非要扯东扯西,在办正事好不?
郁闷地一瞄身边的娇小丽人,只见冰娃娃一双美眸盯着锦兰庄,说话时也目不转睛,只是微微侧过下颌示意。
可勾起的嘴角竟让她显得有些狡笑,一副小心思得逞的模样。
吴征见状心中一动暗暗感激,冰娃娃一向看似诸事不关心,可吴征知她心中汹涌澎湃心思十足。
现下也是猜到吴征心情紧张,刻意说些松快的话儿。
“我从前看些神怪异志的杂书,说有四个美女,一个叫西施的民家女儿常在溪边浣纱,溪水清澈映着她的美貌,鱼儿见了都忘记了游水渐渐沉入水底;还有一名叫王昭君的妃子…………故而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说。还有首打油诗写的不错:西施浣纱鱼沉底,昭君出塞雁落沙;貂蝉拜月致月隐,贵妃醉酒羞煞花。
冷师姐有心,谢过了。”
小心思被看穿,冷月玦扭头轻吐舌尖一笑道:“没有,与你说话也有趣。”
那丁香舌尖朱红一点,又薄又巧,尖端中央还有个明显的凹弧,像是一颗桃心。
吴征从未见过冰娃娃如此香艳的风姿,着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冷师姐来成都一趟,我也无甚闲暇伴你,主人没当好总有些过意不去。可惜实在没得功夫,”锦兰庄里虚实全靠天阴门人帮忙打探。
她们当然不会为吴征出力——祝雅瞳在其后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
可毕竟她们来了,且再过一个时辰就将冒着风险进入锦兰庄,这一份恩情吴征可不敢忘。
“那……我走的时候能向你再讨一首曲子么?”
“一首怎么够?词曲均可,起码十首!”
“真的?方才你说西施浣纱,有首曲子叫《浣溪沙》我一向甚爱,不知有没有好词?”
“两首!”祝雅瞳等人潜入锦兰庄的时辰未至,现下还在吴府里休憩,也着实不必如此紧张。
吴征比了个手势举目四望,见店家备下的物品极全连笔墨纸砚都有,遂提笔写下两首词。
在陆菲嫣的逼迫下每日练字不辍,笔力大进,一幅字颇有些刀光剑影的利落神韵。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冷月玦反复低吟浅唱,轻声问道:“你是如何才能写出这般句子?”
“真……不是我写的。”吴征无奈摇头道:“回头还有些不错的曲子,有功夫时我唱给你听。”
“像《笑傲江湖》那样的?”
“恩。比那个还更加潇洒些。”吴征奇道:“冷师姐就要这些?川中特产有许多,等明年冷师姐归国,我再去买些时令新鲜的送你。”
“旁的我自会采买,你送我的这些他人可送不来。从前没人送过这些给我,今后也不会有。于我而言这很特别,远胜旁物。”
吴征微觉有异一时又想不明所以然,见冷月玦珍之重之也不免开怀道:“冷师姐既然喜欢,我回头将些诗词整理好,再央我陆师姑将曲子编写成册,多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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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人静,天阴门人身着夜行服悄然潜至高墙下的阴影里。
吴征在茶楼上籍着月光看得分明——此处也是唯一能在暗中看见柳寄芙,索雨珊,郑寒岚三人隐藏之处的视角。
“不是说倪前辈一道儿么?难道改了策略?”按原本的计划,祝雅瞳领着姜如露与孟永淑一路,其余四人一路。
看不见倪妙筠让吴征心中狐疑着问道,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距离你看不见她的,除了义母大人咱们谁都找不着,但她一定就在那里。”冷月玦淡淡道,又恢复了从前的清净寡淡,只是话语明显多了。
“好厉害的隐匿之术!”吴征陡然记起这名女子在迭轻蝶的外宅处幽灵般地现身,以一手云山雾罩般的剑法转眼间刺杀了同级高手。
此时他才瞧见一名女子凭空出现在柳寄芙身侧回头打了个手势。
今夜的月色太好清辉遍地本不是探查的好时候,可吴征就是没能看见她,如若不是倪妙筠刻意现身……
吴征伸手打了个无忧的手势作为回应,直感背后一身冷汗。
四人在墙角下等了两炷香时分,倪妙筠才打了个手势一同翻入院墙,动作轻捷如狸猫,优雅而好看。
入锦兰庄探查前她们都带了传讯的焰火,而分拨调配也考虑十分周全。
祝雅瞳那边由她压阵自是安全无忧,这一面的四女虽是柳寄芙为长,可领头的却是倪妙筠,有她这一手出神入化的藏匿功夫在或许比祝雅瞳还要隐秘。
即使撞上了高手,以天阴门四位十一品高手合璧的能为也可安然无忧。
随着交手经验的丰富,吴征也深切体会到身为名门弟子的优势。
即使品阶相同与一些中小门派的弟子比起来也是占据上风。
倪妙筠刺杀项自明时固有偷袭之功,可若不是造诣更加精深又岂能如此举重若轻?
锦兰庄占地甚广足有两顷多地,在寸土寸金的成都南城也是数得着的大院落。
比之迭府,胡府,韩府等权贵府院都不遑多让。
其形以建以八角,形似一个八卦,打开门做生意,庄子里平日人来人往得多了倒没见过什么隐秘所在。
依吴征和祝雅瞳的猜测,锦兰庄有问题的不是地方,而是人!
譬如那位刚来京城的付柳赟.
比之柳寄芙那一边,祝雅瞳与姜如露,孟永淑这路动作就缓慢了许多。
孟永淑的武功弱了一大截,可她最熟悉暗香零落,领她前来认人是应有之事。
锦兰庄里若有什么蹊跷之处她也最能看得出来。
祝雅瞳没在树丛中,透过树叶的缝隙左右张望又侧耳倾听,确认无虞后才轻轻晃了晃树干,姜如露落在最后紧跟孟永淑而来。
祝雅瞳指着前方一处小院悄声道:“这里是悠然居,付柳赟当日正从这条小路前来。依庄子的布置,小路尽头连通居所,咱们顺路去看看。”
石子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两旁俱是些鲜花翠竹的植株穿行其中大为不便,三人的行进更比此前慢了许多。
祝雅瞳分花拂柳地寸步前进,原本锦兰庄只是一家商号,不比迭轻蝶的外宅早已布下暗桩无数,大都是些普通防备毛贼的护院,可心情凝肃之下,不久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花了小半时辰才靠近居所一带,祝雅瞳取出只瓷瓶打开在身周抖落一片粉末,又递给姜如露与孟永淑道:“洒在身上,我没回来前莫要漏了行藏。”
粉末初闻时无味不明功用,待祝雅瞳离开之后才觉那股虽潮糯却幽莲般的体香消失无踪。
孟永淑暗暗惊异,比之祝雅瞳已不仅是修为上的落差,眼光,见识与小心谨慎无一不处于下风。
女子身上冒汗之后异香扑鼻,若有心细者难免要漏了行藏,祝雅瞳随身携带怪异的粉末,可谓准备充分。
一排居所自有贵贱之分,其中给主人居住的看上去共有四处。
子夜时分房门牢牢闭紧,盛夏即使在夜晚也闷热非常,轩窗倒是俱都被支起透风。
祝雅瞳一步三顾逐一探查,只见左二房中一人呼吸悠长似有似无,显是有精湛的内功底子。
她全力施为,闭着呼吸挨近窗棱狸猫般跃入,一瞥之间只见一名面色苍白的俊秀公子正盘坐床头若有所思,面貌正是吴征描述的付柳赟!
八枚铁菩提夹着劲风激射而出,来人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
付柳赟汗毛倒竖,他甚至看不清铁菩提飞来的方位,只知已命在旦夕之间,亦只来得及横扑而倒,左肩一沉忽然消失不见!
一阵铜管的闷声自地下响起,其声虽小,可借助铜管当可穿得甚远。
“好身法!”祝雅瞳心中一跳皱眉趋身近前,只见床板下陷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
付柳赟深藏不露且居然已提前做好了准备?
否则方才那一击势若雷霆将他身边八面方位俱都封死,即使床下有翻板机关也万万躲不过去。
“贼子知道我要来?”祝雅瞳沉吟一阵暗道:“既是故布陷阱指向炼威堂,今日不先去一趟装个模样倒是个重大失策。贼党因此起了疑心有所戒备,倒不见得料事如神知我必来。”
洞口深不见底一线火光也无,只听见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飞驰而去,付柳赟奔行有些踉跄似乎惊魂未定。
祝雅瞳沉吟片刻来到窗棱前,朝姜如露与孟永淑藏身之所比了个手势,再折返床边自怀中取出一只折迭数层的小布囊打开,取出一条链子挂上发髻。
链子中央一颗淡黄色奇石散着幽幽光晕正坠在眉心,将雪丽的肤色染上一层金色光辉。
再取上一只瓷瓶在手心里撰好,祝雅瞳深吸一口气跃入洞穴。
籍着额头的珠光,只见一条长长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
地底尘灰甚重当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付柳赟逃窜时也因此留下一排足印,祝雅瞳不假思索踏着足印追去。
奔行片刻祝雅瞳暗暗心惊!
以自家的轻功即使小心谨慎慢了不少,仍是如惊雷电闪。
甬道居然此刻尚未到头,可见这一处地穴面积之大!
追寻的脚印逐渐散乱不堪,运足目力望去常人已难以猜中哪一处才是付柳赟留下的奔逃路线。
这人诡计多端定是刻意如此布下疑阵。
祝雅瞳冷笑一声,猛一运力犹如足不沾地般踏空而行。
“嗤嗤嗤”的细微破空声响起,暗淡的甬道两侧土壁上微不可查地射出两蓬牛毛针,随即“噗噗噗”
地全数钉入对面的土壁里。
甬道悄无人声,牛毛针应是由机簧射出声响极小,但钉入土壁后回音连震,动静极大,未闻细针入肉与惨呼声显是落了空。
付柳赟在一处空旷斗室里,方才的八枚铁菩提让他惊魂未定之余,也在等待祝雅瞳身中机关加以擒拿。
闻得细针入壁之声微一错愕,心中警兆大起怪叫一声亡命奔逃。
牛毛针发虽既隐秘又迅速,但祝雅瞳全力施为奔行,银针射到她早已离开机关处足足二尺有余,布置精巧的机关就此落了空。
她更不停步反而加速前行,虽不时踩中机簧触发无数暗器,又怎奈她身法趋进如神。
一丛丛的暗器夹杂着各色薄雾喷射而出,暗器全数落在身后,而片片薄雾一触眉心那片淡黄色的光晕仿佛被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
偶有些白雾透过光晕,被祝雅瞳口含一颗丹丸呵气一吹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付柳赟的怪叫与脚步声传来,正在前方转角。
祝雅瞳一跃而至,正见付柳赟满目骇然撞开一扇石门隐入其中,石门合上之时又传来机簧转动声,当是石门之后有些特制的门闩用以阻敌,一时难以攻破。
祝雅瞳并非全然追不上,若是全力施为当有阻止付柳赟逃窜的可能。
可她刚踏了两步便圆睁美眸四处打量这座石室。
三人高的石室并未做过装潢,有些土块都已斑驳脱落,仅仅是挖出了一个洞而已。
牢牢吸引住祝雅瞳目光的则是另一扇石门。
半人高的门板却是用整块玉石雕刻而成,六块红色宝石镶嵌其中的道道凹槽边缘,似是做了机簧可以四方移动。
正中央上刻画着十六宫格,其中四格里已填上奇异的字符,岁月日久蒙了无数尘灰更加看不清晰不明其意。
“这里是……是了……定然是了……”祝雅瞳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还不时擦一擦水光潺潺的额角呢喃道:“祝家修行离幻魔瞳的秘密,竟然在这里?”
玉石门板烁出淡淡的荧光,映得六颗红宝石熠熠生辉,在一片黑暗中极为眩人。
祝雅瞳急促地呼吸,好不容易按捺下施展离幻魔瞳一窥门板隐秘的欲望与好奇——强敌在侧还不知有多少,贸然施展绝技风险太大。
传说中这一处地宫隐秘极多更暗藏财宝无数,可要打开玉石门板非得出全力不可。
祝家几十代修炼离幻魔瞳,最具天赋,修炼得也最精深的非祝雅瞳莫属。
可传说中的地宫即使祝家也从未发掘过,玉石门板更是传得神乎其神,未明事物的恐惧威慑之下,祝雅瞳实无半点把握。
先祖谆谆告诫开启之时务必全力施展否则必遭反噬,这就不比在长安城时轻松制住栾采晴,还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柔惜雪的进招之时。
祝雅瞳一挫银牙断然返回。
付柳赟曾以铜管发出警讯料想已惊动锦兰庄中人,祝雅瞳入地道时已吩咐姜如露与孟永淑加紧戒备,若有危险即刻发出传讯焰火召来同门助阵。
以几位师妹联手的能为当保地道入口安然无恙。
穿越过漫长的甬道,外面忽然传来兵刃交锋与呼喝之声。
祝雅瞳在地道口急速探了下头确认并无埋伏后一跃而出!
姜如露手持一根精钢戒尺腕部一抖砸开口朴刀,尺尖一弹正点在持刀大汉的臂弯。
那大汉面色变得煞白冷汗狂冒,显是被这一尺打得痛入骨髓,踉踉跄跄地连连后退。
“哪里来的毛贼!”一名持剑男子看装扮当是护院首领,见来犯之人武功高得不可思议,怒骂一句壮了壮胆色吼道:“并肩子齐上,拿下了老爷子重重有赏。”
一众护院呼喝着各持兵刃上前,忽然眼前一花,又一名黑衣人仿佛凭空现身,抡起浑圆笔直的玉腿凌空横扫!
简简单单的一招却似漫天花雨,足尖过处哗啦啦地护院们倒了一片。
“怎么只有你一人?”祝雅瞳看不见孟永淑,眉头一皱急切问道。
“她追者个男子去了。师姐令我守在这里,我不敢追。”姜如露亦是清修女尼,说话依然不紧不慢:“她惊动护院,我已放了绿色焰火召唤师姐妹们赶来。”
“不必了,让大家都走,我来挡着!”祝雅瞳心中砰砰大跳直欲突出胸腔。
倒不是因护院人多,而是发现了地穴的秘密一时心动神摇,这个秘密却是需要紧守不足与外人道的。
“是。”姜如露又引燃一枚蓝色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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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兰庄里燃起一点绿色火焰,不久即逝,像是寻常人家放了枚讨孩童欢心的小烟花。
吴征霍地站了起来扒在窗口极目眺望街角。
绿色火焰是露了身形提醒同门注意,也召唤同门暗中前来相助之意。
既已暴露了身形,想来很快又有第二枚焰火燃起,若是红色的则是遇了险,自己就得摆起官威大驾光临锦兰庄讨人!
着实怠慢不得。
所幸不久之后燃起的是蓝色焰火,吴征提在喉咙的心才放回胸口。
果然半柱香之后,天阴门人三三两两结伴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圈子,才前后汇聚在吴征藏身的茶楼。
唯独不见祝雅瞳与孟永淑。
锦兰庄里仍是吼声连天一片鸡飞狗跳,料想祝雅瞳无虞。
柳寄芙面沉如铁状甚气恼,没好气地沉声道:“祝师姐命我们先退,她拦着护院们。孟永淑却与姜师妹失散了,一时找不着。”
“搞什么鬼!”吴征暗骂一句,陪起笑脸道:“诸位前辈辛苦。既已脱身,还请各位前辈回吴府。改日晚辈再行酬谢!”
柳寄芙一甩宝剑啪地一声交在左手,随意点了点头与郑寒岚率先出门。
天阴门人依次离去,入了静室后是始终垂目合十默念佛号的索雨珊忽道:“姜师妹且在楼下等一等。”
吴征情知他有话要说,赶忙先把姜如露送到门口掩好房门,向索雨珊施礼道:“索前辈可是有事见教?”
“正是。”索雨珊顺着四壁行了一圈问道:“楼外有人来了。”
吴征出门一看正是瞿羽湘,赶忙朝她作个手势示意不可靠近,向索雨珊道:“是自己人,我让她在廊边等候。”
“出家人不打诳语!”索雨珊双手合十鞠躬,口中念了一段经文,大意是将言未明之事,祈求佛祖菩萨谅解,随后才道:“贫尼途经后院时恰逢大乱,远远望见祝师姐现了身形与人争斗。无意间瞥见院门处有两条人影一闪而过,一男,一女。他二人并非在交手似结伴同行,女子看身形与长枝派孟永淑施主几乎无二。
贫尼赶去援助祝师姐,焦急间也未看清她容貌,仅是猜测。只是此事干系太大不得不将所见所想告知吴施主以定夺。吴施主还请勘察清楚之后才下定论,贫尼告退!”
吴征嘴角一抽目射骇然之光。
据方才柳寄芙等人所言,祝雅瞳从地窟中脱身而出时已看不见孟永淑,姜如露则言道孟永淑见了名男子便怒不可遏追了过去,她不敢有违师姐之令留在原地等候接应,两人就此失散。
孟永淑如今不见踪影,若是索雨珊口中所言之人就是孟永淑……此前的交锋贼党节节败退,本就有诈败诱敌之嫌,孟永淑若是身为内应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索前辈。我送您。”吴征焦急万分一时不及细想,索雨珊惯常清修,话也已毕,要离去他不敢强留忙起身相送。
“不必了。吴施主尚有要事不必在意旁枝末节。”
吴征将她送到门口,见廊上瞿羽湘正在等候。
总捕头一见索雨珊便有些错愕,目光不由上移到那颗落发的光头,索雨珊走后还不断打量背影。
“你又干什么?”这拉拉妹子如此肆无忌惮地不敬,莫非又起了什么歪心思?
吴征大为不爽低声呵斥。
“祝家主已安然脱身先回了吴府,嘱咐你也快些回去。”瞿羽湘通报了一声,又从廊边确认索雨珊远去之后轻声道:“她落了发定是个修行的女尼了?”
“索前辈清修多年!你别动歪脑筋。”尼姑你也看上了?
吴征气得屈指在她头上一弹。
“哎哟。你干什么!我说正事儿!”瞿羽湘摸着脑门发疼处居然未曾发怒,反而正色道:“她方才与你说什么?”
“现下不能说,怎么了?你管好自己的事情。”
“这人若是说了什么未必是真,你留个心眼!”
“什么意思?”吴征看她忍着被自己打疼的委屈一脸严肃,也不由有些紧张。
发生了太多事情,脱离掌控的更是一件接着一件,着实有些惊弓之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