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不让闲杂人等上去,阮绵直接扯开衣领给他们看她脖子上的伤,接着又撩起衣摆从小腿开始指指点点,“还有这里,这里,这里他们用刀划的……”
她连比带划满脸是泪,浑身血污像个被主人丢在路边的小猫,没见她这么哭过。
郑洋破例让她上去了。
现场收拾完了,一队人马像来时一样秘密撤离,警车这边车门关上,不知谁咦了一声,“江sir他们不是医院产检去了吗?”
郑洋面色恍惚看着窗外,幽幽道,“现在不正往医院去了么。”
孩子才刚受精卵大点,检个屁检。
救护车内明亮温暖,阮绵换上了干净的防护服,望着头顶的车灯出神。
江明宴或许比她以为的还要厉害一些,却也没有强大到无敌,他也是人,肉做的不是铁打的,会受伤会流血,刚刚为她挨了一枪。
而在她看不到,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黑暗里,他无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阮绵对生死的概念其实很模煳,母亲最后几个月过得很痛苦,躺在病床上像个人干,没有半点生气,像经历一场漫长的肢解,被命运谋杀。
心电图停跳那一刻阮绵忽然松了口气,她终于不用再受煎熬折磨了,但同时又想到,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像江明宴这样不求回报地对她好,容忍她一次又一次闯祸犯错乱发脾气,和她粗暴热烈地做爱,给她事后温存的照顾,但有一天她也会失去他。
一定会失去他。
和江明宴相处久了,阮绵时常想起自己的父亲,她其实连于中飞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手白皙修长,杀人的时候相当漂亮,当时有几滴血溅到了她的手背上,温热的,红红的像宝石珠子。
于中飞问她血是什么味道,她舔了一口说,甜甜的,有点腥。
于中飞笑了。
她没有吸于中飞给的毒,但长大变成了一个比于中飞还可怕的怪物,享受着阳光下男孩子们粉丝们的喜爱与追捧,漂亮皮囊下一双杀人的手,血管里涌动着肮脏。
不知道江明宴将来做了父亲会是怎样,他的小孩一定像他一样健康好看,有爹疼有娘爱,将来成为一个很有出息的人,遇到喜欢的对象白头偕老。
是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酸了吧唧的羡慕什么。
“给你挂号了,去吧。”郑洋拿了个单子晃到她面前。
阮绵翻个白眼,扭头拒绝,“我不去,我又没怀孕。”
“谁说你怀孕了?给你挂的外科,赶紧把破伤风打了,感染到什么病毒有你好受的。”郑洋把她挤开,“快走吧快走吧,你待这他没法休息。”
她脸色微红,想同他理论,看了一眼病床上正输着液的江明宴,撇撇嘴还是走了。
上次来医院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阮绵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好印象,到处都是伤残绷带消毒水,挺不吉利的。
周围有好些个网友认出她来,过来搭讪,想和她合照聊天,她说不好意思今天没化妆,找个借口跑了。
她实在没心情顾别的,跑路回江明宴病房,里面乌泱泱站了一圈人,统一穿着制服,个个人高马大的看得她直憷,想了想还是先回避一下啊。
“哎,阮绵。”部长叫住她,完了转头小声问旁边人,“是她吧?”
是是是,周围一圈人点头。
“那你走什么,来来来,过来坐。”部长亲自拉了条椅子出来,阮绵只得硬着头皮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