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病

        费恒要跟薛子昂聊的,都是一些投资的事,敛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态度后,他与人交谈时看着倒还像模像样的。

        薛子昂也认真跟他聊着,但投资上的事基本都是他母亲在管,他了解的并不多,所以一顿饭的时间,能说的也都说完了。

        赵虞一直安静吃饭,插得上话的商陆也没怎么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在大家都放下碗筷后,叫来侍应买单。

        四个人一起坐电梯下楼,商陆和费恒是步行过来的,薛子昂的车又在露天停车场,所以他们都只到一楼。

        从正门出来,却见外面围了一大群人,还有几辆警车停在街边,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事。

        商陆和薛子昂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随便瞥了眼便绕道往另一边走,倒是费恒好奇地听了几句行人议论,叹道:“又有人跳楼自杀了啊,现在这些小年轻,怎么动不动就想不开?”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赵虞的视线也透过身边刚被疏散的人群,看到了警戒线围起来的那滩伴着不知名液体的血。

        大概是地面倾斜的缘故,血流得有些远,在地上铺了好大一片,哪怕已经凝固了,却依旧红得刺眼。

        赵虞脚步一顿,搭在斜挎包上的右手猛地扣紧包沿。

        薛子昂是搂着她的腰出来的,立刻就发现她停下了:“怎么了?”

        赵虞对着他微微一笑:“我想去趟洗手间,你先去车上等我。”

        说罢也不等薛子昂点头,自顾自转身就往回走,又从大门进了写字楼。

        薛子昂没察觉异常,与商陆和费恒打了招呼便走向停车场。

        扫了眼地上通红的血迹,商陆看了看赵虞离开的方向,再看薛子昂已经背对着他而去,犹豫了一下,也返回了写字楼。

        写字楼一层被租出去当商铺用,洗手间就在拐角处,商陆直直走进去,站在女厕门口一看,果然瞧见赵虞正一个人站在洗手台前。

        她弯着腰,双手紧紧攥住台沿,哪怕站在门口,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她在发抖,甚至能听到她不断深呼吸的声音。

        商陆大步走了进去,伸手去抓她的手,想把她死死扣住石面的指尖拨开,但用了好大力都没成功。

        而且她的手背一片冰凉。

        “赵虞。”商陆改而搂住她的肩,将她颤抖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拉,“赵虞,没事,没事了,是别人的血,别怕。”

        赵虞依旧抖得厉害,就连牙齿都在打颤,又听商陆说了好几遍“别怕”,她才忽然身子一软,直接瘫靠在他怀里。

        她的整个重量压了过来,商陆差点没站稳,往后退了一小步才又紧紧搂住她,抓过她两只冰凉的手握在掌中。

        她没哭,只是脸上毫无血色,混身还在不停颤抖,不管怎么安抚都没用。

        商陆只能取出手机拨通电话:“送包烟进来,一楼女厕。”

        没多久费恒就到了,他本还骂骂咧咧地问商陆是不是有毛病,结果一看到赵虞那模样,也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这是?”

        商陆朝他伸出手:“烟,火。”

        费恒不敢再闹,乖乖将东西递上,商陆取了根烟出来,递到赵虞嘴边,又举起打火机给她点火。

        赵虞艰难地抬手捏住烟送进嘴里,在商陆的帮助下点燃,颤颤巍巍地吸了大半根才稍微控制住身体发抖的频率。

        迎上费恒好奇的目光,商陆冷声道:“出去。”

        费恒撇撇嘴,却也听话地走出去,还自觉站到门口帮里面的两人望风。

        就这么倚在商陆怀里把剩下的半根烟也抽尽,赵虞才勉强站稳身子,慢慢脱离他的怀抱,将烟蒂扔进垃圾桶,低声道:“多谢。”

        声音很哑,像是拼命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商陆没说什么,又递了支烟上去,她却摇了摇头。

        抽太多薛子昂会发现的。

        商陆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看着她。

        吃饭时她都还小心地保护着唇上的口红,完全不需要补妆,但刚才抽烟太用力,不仅口红花了,就连唇边也被染了些红色。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靠上去,沿着她的下唇线一点点滑过,将多余的口红一一抹去。

        赵虞同样沉默着看他,任凭他的指尖在她肌肤上缓缓摩挲。

        “赵虞,你的仇人是谁?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赵虞看着他,笑了笑。

        他又问了一遍:“三年前,是谁那样对你?”

        她继续笑,声音嘶哑:“你帮不了我。”

        他的拇指还贴在她唇沿,但另外四指已然控制不住地握了拳。

        她说的没错,他帮不了她。无论三年前,还是现在。

        他尚且需要自救,又何谈去帮她报仇?

        彼此沉默间,门外的费恒突然冲了进来:“薛子昂来了,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赵虞并不惊慌,但目光已经瞥向身后。

        商陆懂她的意思,转身往空无一人的隔间走,顺便把没准备躲的费恒也拉了进去。

        隔间的门一关上,里面又只能看到赵虞一个人。

        薛子昂站到门口时没往里看,只低声叫了句:“赵虞,你在里面吗?”

        去个洗手间去了这么久,打电话又没人接,他只能亲自找过来了。

        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和衣服,赵虞挤出个微笑,缓缓朝门口走:“来了。”

        声音还是不太对劲,而且薛子昂一眼就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以及走起路来还有些打颤的双腿,这模样,只怕不仅是生理期不舒服这么简单。

        他大步迎上去搂住她:“究竟怎么了?”

        赵虞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有点晕血,刚才在外面不小心看到那个现场了。”

        听到这个答案,费恒恍然大悟地看着商陆,晕血的人确实各种症状都有,赵虞刚才那样,也说得通。

        但商陆知道,她不是晕血,她怕的只是眼前铺了太多鲜血的那种场景。

        在美国时有一次他生病住院,赵虞去看他,刚好撞上一个鲜血淋漓的抢救画面,当时她的反应也和今天一样,缩在他怀里抽了整整五支烟才缓过来。

        “既然晕血,那你之前还自残?往自己手上割那么多刀,不知道疼也知道怕血吧?”

        还沉浸在回忆中的商陆听了薛子昂这话又是一愣,她会自残吗?

        他们在一起三年,他从没发现过。

        还是她故意避着他,没让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