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时间已过去近半个小时了,诗芸还没有醒来。

        张楚身上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向诗芸身上流去。

        张楚这刻心情,全部凝聚在诗芸身上。

        他在心里一遍遍念着诗芸的名字,在心中唤她,喊她醒来。

        他知道,诗芸会听到他的声音的。

        诗芸……

        张楚在这一段时间里,像是突然长大了许多。

        张楚爱诗芸,一直爱得并不坦白,相反,他爱得很自尊。

        张楚入大学时,十七岁;诗芸入大学时,比张楚还小一岁,十六岁。

        同一个专业,学的是海洋工程。

        诗芸在大学里功课很优秀,还是学生会干部。

        张楚在大学里,却是那种“心不存学海文林,梦不离柳影花荫,则去那窃玉偷香上用心”

        的人。

        但他天资聪慧,读书极快,尤其对那些行云流水式的东西悟性很高。

        他开始追诗芸时,诗芸有次说他意气太风流,脚板子不踏实,让人不敢接受他的爱。

        张楚听了,第二天就去追班上另一个女孩子,给诗芸这句话提供更有力的注脚,想以此给诗芸心理上一些挫折。

        哪知诗芸一气之下,当即把他写给她的一封情书,拿出来在班上宣读,羞得张楚几天都往人后面躲,不敢见诗芸。

        张楚从这件事件后,在诗芸面前,遇事很少再敢走此类下策,他觉得诗芸要比他聪明许多。

        张楚既然认为诗芸比他聪明,他在诗芸面前,就小心地把自己保护起来。

        诗芸更不会知道,一个爱她的男人在她面前屏气敛神,实际上是在孤立自己。

        诗芸读《三国演义》时,有一天对张楚感叹曹操为人太阴毒,竟杀了杨修和孔融。

        张楚却对诗芸说,杨修和孔融为什么不该杀?

        如果换了我,我也会杀了他们。

        诗芸听了吃一惊,问张楚为什么。

        张楚只是说,这个说了你不懂,你也不需要懂,是男人的事。

        诗芸在这一点上,她读不懂张楚,她就是把百分之百的自己放在了张楚手心里,张楚还是把自己的一小部分掩藏起来。

        张楚刚走上工作岗位时,曾经很受领导赏识,但很快就不投领导的心意了。

        刚进机关,张楚被分配在审查处,负责审定建设项目环境质量影响评价报告,但他在这个部门仅呆了七个月,就因不合格被调离了。

        张楚被调离后,诗芸曾经问他为什么被调离。

        张楚只告诉诗芸四个字,这是“中国国情”。

        但诗芸有时还是发现张楚在心中跟自己斗争着什么,他这种心理状态有时还会带进他们做爱的过程中。

        当他正在用情绪要把诗芸带过一个快乐的高潮顶峰时,却突然歇下了身子,像是失去了信心,身子伏在诗芸身上一动也不动。

        但他的阳具依然紧紧地撑在诗芸的身体内,自己在搅动着欲望。

        诗芸这个时候,往往性欲会一下子消失掉,然后,等张楚再起来后,她配合张楚一些动作,让他释放掉。

        诗芸想张楚可能在工作上遇到一些压力,或者张楚还不太习惯工作的缘故。

        张楚是个自由惯了的人,个性上有些独专,不愿舍已主张去投人意,这一点诗芸早就认识,因而认为他可能在单位上跟同事或者领导犯了一些颜色。

        诗芸想到这里时,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她的难受不是因为张楚在单位里怎么样,而是她觉得张楚并不完全信任她。

        他是她爱的人,一个自己爱的男人都不信任自己,女人就永远不能真正地走到这个男人的心中去,还意味着对她永远关闭着一扇门。

        她不仅是他的情人、未来的妻子,更应该是他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诗芸为这事陷入了痛苦。

        他在她身上欢笑,在她身上嬉戏,在她身上放纵,她把什么都放在了他的手心里,甚至她的一生,她不能忍受他还对她关闭着一扇门。

        诗芸为此找了一个机会,悄悄地去张楚的单位了解张楚的情况,想以此来打开他的那扇门,来认识她爱的人。

        但诗芸去了解后,很长时间都没有释放掉和张楚一样的那层厌恶心理。

        张楚也一直不知道,诗芸去他的单位了解过他。

        张楚刚工作时,有些不谙世事,办事时学生意气还比较浓。

        他在审定建设项目环境质量影响评价报告时,发现已建工程或者待建工程,实际情况存在着不少环境质量问题,尤其环境质量影响评价报告书中,有些数据明显就是伪造的。

        他去江南某农药厂调查时,发现那个农药厂把大量的有毒废水,用一条货船接住,然后夜里偷偷地开到大运河某个地方排放掉。

        张楚回来后就向局领导反映这些情况,要求对这家农药厂进行停产整治。

        局领导对他说,马上派人下去核实,然后再作处理。

        可是过了两个月,张楚再去这家农药厂查看情况时,发现情况依然如故,而且厂里领导还说是上面有人点头同意默认这样干的。

        张楚不识关节,回来又追问局领导。

        局领导告诉他,有些问题,要结合中国国情来处理。

        张楚这时还不懂“中国国情”是什么意思。

        后来有一次,有人来反映江北有一家合资企业,所建污水处理设施从来不用,大量废水直接排放到长江里,造成大面积的长江水污染,并且对居民饮用水源地都产生了危害。

        张楚向局领导申请,要求派人下去,到这家工厂取水样回来化验,如果情况属实,予以重罚。

        领导同意了,他带了几个人下去。

        可到了这家工厂,却发现工厂这天放假,铁门锁着。

        但他从门缝里向里看时,工厂里许多设备却还在冒着热气。

        张楚回来后,如实地向局领导汇报这个情况,最后说,局里面有人向这家厂通风报信,在合谋坑害我们社会主义的大好河山。

        局领导告诉他,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做什么事情都要先考虑“中国国情”,然后才能办事。

        张楚终于有些省悟,这“中国国情”是什么意味。

        只是他觉得还是有些滑稽,中国普通老百姓,竟也接受“中国国情”这四个字。

        从那时起,张楚对这个工作完全失去了兴趣,甚至还很讨厌它。

        有一次,他给局领导送去的批阅文件里,有意写进“中国国情下的某某工程环境质量影响评价报告”,局领导就这样把他调到社会福利处去了。

        诗芸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就更加用心地呵着张楚的性子,甚至在张楚面前还故意卖乐,让张楚心情宽松一些、愉快一些,不让他在社会上挣扎自己的心灵。

        张楚由于工作中不得意,在诗芸身上,就变得更加放肆自己,寻求一些体能释放。

        他有天半夜里醒来,问诗芸,我怎么睡在你身边的?

        诗芸说,谁知道你从哪里爬进来的?

        盗花贼。

        张楚听了这句话,就说,我记起来了,是你在门口拽住我的,不让我走,留野男人睡夜,你真像个小娼妇。

        诗芸听了,就假装疯癫癫地说,你说我是小娼妇,我现在就娼一下给你看。

        然后翻身起来伏在张楚身上,一边吻张楚,一边抓住张楚的阳具,说,这样算不算娼?

        张楚说,不能算。

        诗芸拿住顶进自己的身体里,问,这样呢?

        张楚说,还不能算。

        诗芸坐起来,颠几下子,问,这样呢?

        张楚这时性情有些升上来了,他一边搓揉诗芸的奶子一边说,有点像。

        诗芸突然剧烈颠起来,大着声说,还有点像?

        快说。

        张楚立即说,小娼妇,小娼妇,小娼妇……

        结婚后,诗芸更加随意张楚。

        甚至有时,她看到张楚跟她妹妹诗茗调情时,也当没看见。

        诗芸只是想,张楚爱她,她妹妹也爱她,张楚跟她妹妹也只是玩心情而已,不会有什么发展。

        但诗茗离婚后,有一阵子真让诗芸担心起来。

        她怕妹妹守不住寂寞,会主动撩张楚。

        况且她平时从诗茗的眼里也看得出来,诗茗喜欢张楚。

        但隔了一些日子,诗芸没有从张楚身上发现什么,也就不再往其它方面想,一心一意和张楚营造爱的小窝。

        两人只要在家里,就缠在一起,恩恩爱爱斗乐趣。

        有次诗芸在张楚怀里,对张楚说,算起来,我从十七岁被你蹂躏,这几年下来,你算一算,我被你蹂躏多少次了?

        如果你每次付我一百块钱,你要付我多少钱?

        损失太大了,全白给了你。

        张楚听了,也假装认真起来,说,你有没搞错,是谁冤?

        应该是你付我钱,我是被你包养起来的小情人,你还不起我的钱,你就得付一辈子人给我,明白了?

        诗芸立即接住话,说,你刚才说了,说你是我包养起来的小情人,你听着,不得在外偷嘴。

        张楚听了这话,像是有意识地想试探一下诗芸的态度,说,如果偷嘴了呢?

        诗芸立即坐起来,一脸严肃,说,你敢!

        张楚立即笑着说,天哪,敢情把我撕了。

        诗芸说,撕你?

        把你踢到马路上给狗咬了吃。

        张楚说,你这么狠心?

        诗芸听张楚还这么说,立即惊起来了,撕住张楚的嘴,说,你是不是真想偷嘴,还是已经偷嘴了?

        张楚一听,知道话不能再往下说,赶紧把诗芸搂进怀里,一边吻诗芸,一边说,你怎么说着玩就认真了。

        你这么漂亮,我还会到外面偷嘴?

        吃你还吃不过来呢,你也真是。

        诗芸听了,笑着说,就是嘛,被你骗到手,还不好好爱我。

        有天晚上,诗芸躺在张楚的怀里读完一则故事后有些感想。

        这故事说的是一位国王看上了一位大臣的妻子,有一天,这位国王特地把这位大臣支出去,他去这位大臣家里,想跟这位大臣的妻子欢悦一番。

        这位大臣的妻子知道国王要来了,就派人到城里买了一百只母鸡回来,全杀了,然后,每只母鸡做成一道菜,招待这位国王。

        这国王吃了两三道菜后,就问,怎么全是一个味道,有没有其它的菜?

        这位大臣的妻子听了,立即告诉国王都是不同的母鸡做成的菜,然后对国王说,陛下既然知道母鸡肉都是一个味道,那天下的女人跟母鸡又有什么区别呢。

        国王一听,明白这位夫人的意思,饭也不吃了,带上人打道回府。

        诗芸读完这则故事后,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就借这个故事想给张楚上一点两性关系课。

        她把故事内容再加进自己的一些想法说给张楚听。

        那知张楚听完了,却对诗芸说,这故事是骗人的,一定是个没跟女人上过床的太监写的,女人在床上不一样。

        诗芸听了,吃了一惊,立即截住张楚的话,说,你怎么知道女人在床上不一样的?

        张楚自知话说漏了嘴,赶紧说,你走在路上,看看有女孩子长得一样吗?

        既然长得不一样,在床上也肯定不一样。

        诗芸却不饶张楚,说,你不是这个意思,你在撒谎,你快老实交代。

        张楚说,你想到哪儿去了?

        你想想,就连我们在不同的时间上床、不同的地点做爱,得到的感觉、愉快都不一样。

        那男人跟不同的女人上床怎么可能一样呢?

        诗芸听了,反而觉得张楚说的有些道理,但心里还是抹不直,于是揪住张楚的耳朵,说,你老婆比谁都好,你给我往心里记住,听到了?

        诗芸自诗茗离婚后,很少留诗茗在家里过夜。

        她是怕留成习惯后,诗茗常在这里歇宿,张楚抵不住诱惑,做些事情出来。

        诗芸这套房子,是张楚单位分的,两室一厅,有七十多个平方米,小两口住很宽敞。

        诗茗来,诗芸不提留诗茗过宿,张楚从来不敢先提。

        他尽管有心,但他怕做贼心虚的成份在诗芸面前露出来,让诗芸发现了他和诗茗的秘密。

        有时,诗茗星期五晚上要来,张楚就先叫诗茗迟一点来,这样,天太晚了,诗茗自然就走不了。

        这个时候,张楚心里有一夫多妻的思想在作崇。

        但他不知道,每次诗茗住下来,一夜都无法入睡,痛苦和渴望在她心里纠缠,尤其张楚房间里一有什么声响,诗茗就认为张楚和她姐姐正在做爱,然后她就凝住神仔细听,同时身体也跟着火热起来。

        有时候,张楚半夜里觉着诗茗还没有睡着,他就假装起来上洗手间。

        诗茗听到张楚起来后,立即起身掩在房门里等张楚过来。

        张楚走过来后轻轻地推开门进来,两个人迅速地无声无息地拥抱一下。

        张楚拥抱诗茗时,总是要把手伸到诗茗身上到处摸一遍,诗茗也会在张楚下面揪一把。

        然后两人迅速分开,张楚去洗手间,放水冲马桶,让诗芸知道他是在洗手间里面。

        往往这种小插曲奏过的次日或隔天,张楚就要往诗茗那里去一下,和诗茗在床上尽情地做爱,像是弥补对诗茗的歉意。

        诗茗这时,往往也表现出更加强烈的欲望,和张楚博斗。

        在诗茗身体如火如荼燃烧后,她的痉挛也比往常更加强烈些。

        这时候,张楚恨不得被诗茗从里面伸出的那些快乐的小手紧紧地抓住,把他整个人都拉进诗茗的身体里,全身心去接受那种快乐的抚摸。

        张楚就这样在两个女人身边跳跃着,从她们身上获取快乐,也给她们快乐。

        但她们在张楚心里,还是有些分别的:诗芸是他的妻子,诗茗只是他的情人,他自然给予诗芸的爱要多些。

        遇到有些事情,他首先要维护的是诗芸,有时,即使有诗茗在一旁,诗芸和他亲热起来,他也是全身心地去拥抱诗芸。

        过后,当诗茗对他发醋劲时,他也只是说,你必须接受这一切。

        在男人身上,往往有多少情感,也就有多少残忍。

        一个充满情感的男人,手里拿着的,往往是一把爱与残忍的双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