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蒋该死自然不知道,大腚能从派出所安然脱身,其实还是抽子在背后使的劲。

        为了老虎交代的这事儿,她把脾气也收敛了许多,这几天都没在公园耍过什么性子了。

        奈何即使少了蒋该死的搅合,周向红今天也没什么财运,一上午才拉着一个老头。

        中午回去吃过饭再出来,她在楼下遇见了那个拄拐的女人,对方在公园见过她,彼此知道身份,兼之一个楼住着,从面上又没什么看着不对付的态度,因此唠了两句嗑。

        实际上之前俩人见过几回面,点头打招呼是有的。

        周向红年龄大了,又看她是个有残疾的人——公园里老头使坏,给起了个外号叫“拐子”—

        —因此说起话来格外和颜悦色。

        拐子初来乍到没多久,也不愿和这帮先来的女人结怨,看她态度和蔼,自然也细声细气的。

        无非就是拉拉家常,可巧拐子也姓周,五百年前是一家,如今又在一个屋檐下,就此平添了些亲近。

        拐子的腿是小儿麻痹后遗症,不严重,但短一截这事儿是治不好了。

        没家没口,也没说起怎么就孤零零一个人,总之就是在这儿混口饭吃活着。

        俩人从感叹活着不易,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公园,再从公园说到了蒋该死,周向红这才知道,她这事儿已经张罗好几天了,正巧赶上自己一直不在而已。

        据拐子说,她已经听见好几个娘们议论着准备交钱了,唯一的顾忌就是还不太信任蒋该死,她自己倒还在犹豫,一则自己这还没干几天呢就要收钱,有点接受不了,二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这事儿有多少可信度。

        她又问周向红咋办,周向红能咋办,只推说自己是才知道这事儿,还得再考虑考虑,但看蒋该死那个架势,估计不太像是假的。

        到了公园还是中午,没啥生意,她于是坐在那里琢磨。

        这事儿倒让她有些为难,一来舍不得出这个钱,那外债还催得紧呢,二来要按王雅丽之前的经历,其实自己有李秀玲罩着,应该也没啥事。

        问题是不好和李秀玲开这个口,再说也不清楚她为了这种人情,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可不开这个口,真要是哪天出事儿了,也不好办,到时候再让她现想对策,那可就坑人了。

        她坐那儿发呆,心里想的事儿也在不断扩大。

        齐德龙那儿自己舍了脸换回来几个月拖延时间,但钱终归是要还的,可就挣钱来看,实在也是不太乐观,比如说今天吧,到现在才二十块钱……

        其实公园里这帮娘们本来就是这样,要真哪天都赚得盆满钵满的,这里早就变成性交易中心了。

        但周向红毕竟是有压力,想到这个因此又平添了几分苦恼。

        愁着愁着她倒把前段时间自己那个想法给记起来了,眼看着也没什么人,干脆起身出了公园,直奔平时买避孕套的那条街而去。

        保健品店还那样,老板懒洋洋的歪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听收音机,见她来了起身打了个招呼,习惯性的就要上下边儿去掏装避孕套的塑料袋。

        其实这条街上有好几家保健品店,只是这家周向红来得多了熟悉。

        她赶紧摆摆手,却又支支吾吾的有点抹不开说自己的来意。

        虽说是老主顾了,老板毕竟是个男的,也不太好跟个女人打听究竟需要点儿啥,哪怕明知道对方是个啥身份。

        毕竟自己这一屋子都是特殊商品。

        来都来了,周向红暗地里咬了咬牙,勉强跟老板笑笑说自己先看看,这才小心翼翼的满屋子转悠起来,眼神根本不敢特意落在哪个点上,只用余光拼了命的仔细看。

        以前她来都没敢这么全方位的观察过那些架子上摆着的东西,如今心里就奔着这事儿,这才正式的了解了一下这个光线阴暗的小店面里,到底都在卖些什么玩意。

        柜台里就不消说了,洗液和润滑油她都是买过的,再旁边还摆着几个药盒。

        不像现在卖保健品的也被市场监察部门给规范了,那时候的保健品店,卖性药也是一种常态,当然同样是些三无产品。

        周向红一个女的自然对这玩意不感兴趣,因此目光一扫而过,就转到了旁边墙上的格子里。

        正对门的架子上都是些男性用品,包装盒有大有小,上面净是印着些光着身子,只拿手稍微遮挡一点儿的女人,大多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来,文字也让人看得一头雾水,什么“真人倒模”、“名器”之类。

        她目光往上一扫,终于看见个硕大的包装盒,朝外这一面是透明的塑封,里面赫然是个肉色的女人身体,没胳膊没腿没脑袋,约有一尺来长,重要的那点儿器官倒是一样没落,眼瞅着胸前俩奶子,下边两腿之间竖着个鱼嘴似的屄,做的还似模似样,粉红的屄口微微张开,上面小腹的位置甚至还点缀着一些黑毛,不知是画上去的还是粘上去的。

        她这一愣神,老板也是脑子不在线,顺嘴习惯性的说到:“我给你拿下来看看?这玩意做的可好了,跟真人一样,软乎,那都是好胶……”然后才猛然反应过来,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周向红也是尴尬的不行,瓢着嘴回答:“不用,不用……”赶紧将目光挪开。

        她是个过来人,心里一合计就明白了这是个啥玩意。

        男人也是怪,放着真女人不弄,还能对这玩意有想法?

        又不贵,一回才二十,再软乎还能有真的舒服?……

        嗐,自己合计这事儿干啥!她赶紧把心里的想法放下,又转到旁边那面墙去看。

        这回对了,上面摆的都是些女用的物件,而且透过塑封能看见里面东西的还不少。

        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装着个粉红色的玩意,由三部分组成,一大俩小,都是椭圆形的物体,中间有根电线连着,大的上面还有个滚轮。

        这玩意她是见过的,在胖子他们家看VCD 的时候,里面那些个日本男人就拿着这家伙招呼女人,打开会嗡嗡的响,专往敏感的地方放,弄得那些女人大呼小叫鬼哭狼嚎,甚至有人直接就尿了……

        她其实不是没有领教过,胖子的那个传呼机就是模仿这玩意调成了震动模式。

        想到那种滋味,她顿时不由自主的夹紧了双腿,说来也怪,那时候只觉得仿佛是要死了一般,现在回想起来,屄上倒还麻酥酥的有些过电的感觉。

        要说男人也是的,就好好肏屄不行么,非得弄这些花样,好像不看见女人痛不欲生就缺了点什么似的。

        大约是远古母系氏族时被欺负得落了病,翻身之后非得报复回来不可。

        这当然不是周向红此刻的想法,她正在纠结,要不要买这个小玩意回去增添自己的“服务质量”。

        还是先看看吧,于是她又向旁边看。

        旁边那个玩意她见过,第一次被王雅丽领着来买避孕套时,她匆匆的一瞥就对这玩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是一根鸡巴,不知什么材质做的,又粗又长,下面还带着卵子,正好形成一个座,使其略有倾斜的矗立在包装盒里,整体呈棕黄色,前端的龟头像个紫黑色的鸡蛋。

        也不知是什么人设计的,今天这么一细看才发现真是惟妙惟肖,连上面的皮肤褶皱都很形象,密布着扭曲狰狞的青筋。

        这玩意的粗细大小让周向红想起了插进许姐屁眼里的那根茄子,只怕平均来看也就没差多少。

        她有些呼吸急促,只觉得嗓子眼和屁眼一起发紧,偏偏旁边老板观望了半天,大约是觉得自己刚才没掐对机会,如今她看的东西对路子,应该是可以说话了。

        当年那个繁荣娼盛的年代,要说男人的欲火没地方释放,只怕全国也找不出几个地方来,因此像他经营的这种保健品店,平时销售的商品主要还是避孕套润滑油和性药居多。

        墙上这些玩意与其说是拿出来卖的,倒不如说更像是营造气氛用的,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过问。

        难得周向红今天看得挺认真,老板猜测她是真有心买点啥,因此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销售之魂。

        换作是个陌生面孔,大约按捺不住也得按捺住,毕竟性这玩意对于国人而言,实在不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尤其是男女有别。

        就算是买卖双方的关系,总也不能上去介绍说:你看这根鸡巴,用起来保你舒服……

        好在他心知肚明眼前这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不过正因为如此,老板也挺疑惑,按说这卖淫的小姐,甭管岁数大小吧,那都还不是整天被男人干,还能缺了这个?

        这东西针对的应该是特殊群体,比如那些老公常年在外,或者是欲求不满,但还能够恪守妇道的女人。

        开店迄今他只卖出过一次这玩意,也是个老娘们来买,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做贼般溜进来,之前不知道已经在店门口溜达多久了,一脸疙瘩明显是憋的不轻,买完就夺门而逃。

        那年月国产的性用品很少,更谈不上什么自主设计,因此架子上摆的这款,型号是按欧美男人的尺寸来的,其粗细长短只怕很难被亚洲女性接受,上次那个娘们买的就是个小号的。

        或许卖淫的女人需求更大?

        没准是总捅咕,都捅咕松了……

        老板在心里好一通琢磨,毕竟思绪如电,用时较少,周向红其实也不过才看了没几秒钟。

        他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说:“那个……大中小号都有,这是最大的……”周向红顿时回过神来,明白对方误会了,羞臊得脸通红,连转身都不敢,尴尬的回答:“啊,不是……那什么,我……”赶紧移开目光。

        架子上大部分都是类似的东西,她下意识的低头,终于在最下面一层捞到了救命稻草。

        那是一叠透明硬塑袋——当地人因其透光度好光滑度高又轻薄有硬度,拿在手里会哗啦啦的响,因而俗称“玻璃纸”——装着的东西,从里面夹着的卡纸封面内容来看,是各种内衣,但又不是平时穿的那种,都是纱、丝、弹力尼龙、蕾丝之类的材质,有些上面还印着用于展示的模特照片,也都是些欧美女人,个个肉隐肉现的,极尽胴体的诱惑之美,那些内衣穿在她们身上,介于穿了什么和什么都没穿之间。

        这当然超出了周向红对于内衣的理解,但她也在毛片里见过,起码明白是勾引男人的一种手段。

        那就这玩意吧,正好可以化解眼下的尴尬,还保证没有白来一回。

        她赶紧一把抓在手里,总也差不多有三四件的样子,转身急匆匆的对老板说:“

        那啥,这个多少钱?”

        十块钱一件,说贵不贵,说便宜不便宜,到底是女人,周向红讲价三十,就把手里抓着的这四件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小包里匆匆离去,好歹双方都有个台阶下。

        卖身是一回事,每天把和男人滚在一起看做是工作,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可买这些个玩意是另一回事,不由得不叫人脸红心跳。

        到家放下东西,照例看了看儿子,而后她匆匆将东西掏出来看了看,细碎的布料缠绕在一起,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抓在手上有一种柔软的灼热。

        这玩意当然不能再放在原包装里了,她急急忙忙把东西团了团,就着柜子角塞了进去,然后做贼似的赶紧从家出来,连楼下的垃圾箱都信不过,远远地扔掉了那些塑料包装。

        李秀玲到家的时候,周向红不在。

        她扔完东西,习惯性的就奔了公园,今天毕竟赚得太少了,除此之外,也当做溜达,缓和缓和心情。

        下午公园人多了不少,这帮卖淫的女人们自然也格外殷勤,来回溜达着寻找主顾,只有拐子在长椅上坐等收入,两个白大褂守着自己的床,其中一个倒也没闲着,看被单的动静,应该是在给躺着的老头撸鸡巴,自己则大张双腿坐在床边,老头的动作被她挡住了。

        不大会儿有个耷拉眼的老头贴了上来,目光在周向红身上乱转。

        这就意味很明显了,于是她丢了个眼神过去,老头咧着嘴笑,一口残缺不全的大黄牙。

        也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领回去就是了。

        老头明显是个不讲卫生的主儿,走路的时候周向红就看见他衣服领子上一层蹭得都反光了的腻子,花白稀疏的头发上还裹着些头皮屑。

        女人按说是天性爱干净的,尤其是要和男人发生关系,但周向红们就靠着这个路子赚钱,挑三拣四的直接影响收入。

        公园里这帮老头什么人都有,以社会底层居多,民工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嫌脏这种事,在这群女人这里是不存在的,起码交易的时候不存在。

        当然了,人非草木,要说完全不在乎那基本不可能。

        进屋收完钱老头一脱裤子,饶是周向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熏得皱了皱眉。

        那两条瘦骨嶙峋的腿上,皮肤表面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块一块仿佛鱼鳞似的表皮,期间还夹杂着老年斑。

        两腿中间的那个玩意稀疏的长着花白阴毛,仿佛一个破旧的口袋那样耷拉着,总体可以用脏乱差三个字来形容,被城管拉走都不用解释那种。

        没办法,这是常态,平时类似情况的大有人在,反正你不赚这个钱,也就被别人赚去了。

        老头还有心脱外套,被她给制止了,这季节开窗户通着风办事容易感冒。

        老头美滋滋的享受了一把免费的额外服务,周向红到底还是去拿盆打了点水,给他洗了洗下身,要不然,按王雅丽的话来说,“整完胯子都得臭了!”

        这个过程是卓有成效的,盆里的肥皂沫都明显染着颜色。

        好歹心里过得去了,她这才给老头戴了套,而后往床上一躺,把腿劈开拿俩手搂住,招呼他就那么站着开整。

        至于口活儿?

        拉倒吧……

        只有耗子给猫当三陪,才能挣钱不要命呢……

        这边邋遢老头刚要走,那边王雅丽开门,她是准备收拾收拾就要去公园的,正好周向红在,就告诉了她李秀玲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周向红心里暗暗叫苦,挣钱的事儿只好又耽搁下来。

        她到家李秀玲正坐在椅子上休息,俩人的招呼不太好打,彼此都不方便问对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因此简单说了两句话就都该干嘛干嘛。

        晚上一切安顿好,周向红这才找了个机会试探着问李秀玲,看她是有什么心事。

        李秀玲其实有一肚子的话,但三分不能跟周向红说,七分自己不愿意说,婆媳之间最终也只是草草收场。

        麻木在蔓延,顺着每一件事,每一个角落和每个人的神经,遮盖了家庭与人性。

        既然没问出什么,那也就算了,自己的雪还没扫干净呢。

        夜静无事,周向红辗转反侧,柜子里那团东西在她心里来回的折腾,又愁挣钱的事儿,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就没什么进账,她不自觉的倒有些埋怨李秀玲耽误事儿,转头想想也法怪她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