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同性恋比作鬼魂,透明而具有实体,只被自己爱的人看到,这的确是同性恋的一种生存形态。在秘鲁海边的这个聚居区,人们仍旧按照古老的群体互动的方式生活,可以想见离经叛道的个体行为会遭遇什么样的阻力。画家桑迪亚哥在这里并不受欢迎,他爱上了这里的已婚深柜男子米古,既无法在一起,又不能离开,他深陷困境。
这种困境,让桑迪亚哥的活与他的死,或者说作为人的他和作为鬼的他,中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电影并没有描述桑迪亚哥的死,更没有将他的死亡戏剧化,而是突然间在米古的生活中,桑迪亚哥就变成了只有米古可以看见并触摸的鬼魂。这对于桑迪亚哥是一种生活的剥夺,但对于米古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反而他们的秘密交往变得更加便宜。
电影花了好多篇幅描述米古的双重幸福生活。一面是米古沉浸在完整的家庭及新生带来的喜悦之中,一面是无所不入的情人桑迪亚哥的陪伴。这当然仅仅是一种隐喻,没有哪个鬼魂的生活享有如此的便捷。米古享受这种圆满的生活,并且出于私心,他把海中找到的桑迪亚哥的尸体栓在了一个石头上,不肯给他举行让人灵魂安息的葬礼。在他一面放纵地享受桑迪亚哥给他带来的幸福和愉悦的同时,他的灵魂一面深深开始感到不安。
在这个秘鲁海边的聚居区,宗教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这里的人们互帮互助的习惯,得益于宗教。让米古认识到他应该给桑迪亚哥的尸体一个葬礼,并让他的灵魂安息,也是源自宗教的告诫。“如果有人想让那些信我的人有罪,那就在他脖子上栓一块石头,将他沉入海底。如果你的一只手让你有罪,就割掉这只手。少了这只手照样可以生活,总比双手让你陷入燃烧着不息的火焰的地狱要强。如果你的一只脚你让有罪,就割掉这只脚。我们瘸着也可以生活,总比两只脚陷入地狱要强。”宗教对于米古的双重幸福生活做出了审判。它并没有说哪种生活是有罪的,恐怕这样凭人们自己的抉择。但是你只能同时选择自己钟爱的一种生活,这是一种很严苛的抉择,但它也是米古自己的觉醒。
很多中国的观影者对《心底的逆流》极有感触,或许这触碰了群体生活中的同性恋者的伦理困境。将同性恋作为一种隐私,在男权社会中,对于男同性恋来讲,自有一种特权般的便捷。但是在唯美的爱情镜头之外,人们很容易选择性忽略迫使米古做出重大选择的宗教训诫。
在秘鲁的这个偏僻的聚居区,人性和欲望总会遭遇严苛的道德评判。桑迪亚哥的行为和艺术,在秘鲁海边的这个聚居区,是个异类,但是他的美和人性,对这里的人们是有着启迪作用的。电影似乎对这一点并没有说清楚。有一个印第安女孩向米古示好,被米古拒绝。她和另一个男友偷偷来到桑迪亚哥(这时候桑迪亚哥已经死在海底)的家中做爱,看到了桑迪亚哥画的各种米古的裸体画。这应该促使他们更加享受性爱才是,但是这一情节只是成了她散布了米古和桑迪亚哥的同性恋情的铺垫。不过,这个女孩也是最先理解米古与桑迪亚哥的恋情的人。受人性与欲望受扰的人,总是最能理解彼此。